第 10 章(第1页)
京城。
深深宫阙,层楼叠榭,珠围翠绕的汉白玉桥上,还未安寝的顺仁帝在璀璨宫灯下悠闲地喂着鱼。
汉白玉桥建在寝殿,桥下流水淙淙,锦鲤成群。
“算算日子,江宁那边该有所准备了。”
一旁手摇羽扇的白发翁笑而不语。
没人敢让帝王的话落地,除了这位白发翁。
顺仁帝抛出全部鱼食,由跪地的宫女擦拭手指。
“顺风顺雨不能历练人,朕设此局,煞费苦心。这还是太子第一次遇难关,但愿他顶住压力,不辜负朕的期望,稳住江宁军心。”
白发翁上前一步,大冷的天仍摇着羽扇,摇散的是帝王周遭的胭脂香。
他嗓音沙哑带笑,“老臣斗胆,给陛下提个醒儿。太子殿下遇见过难关,是他亲手斩断的情关。”
“岳父!哪壶不开提哪壶!”
面对帝王怪嗔,白发翁笑意不减,苍老的眼细长如柳。
说来也怪,帝王口中的岳父并非董皇后的父亲董首辅,而是懿德皇后的父亲崔太傅。
懿德皇后薨逝十六年,崔太傅仍被人们称为国丈,朝臣常常戏谑一山不容二虎,便称崔太傅为大国丈,董首辅为小国丈。
太子行二,同父异母的大皇兄已随着自己母后懿德皇后去了。
那一年,顺仁帝悲痛自责,若非打破“立长不立贤”的规矩,执意立次子为储君,他的发妻也不会选择葬身火海。
银筝悠扬,不解阑珊心绪。
珊枕珍美,不添锦衾暖意。
顺仁帝偶尔会与崔太傅提起旧事,叹息悲生白发。
崔太傅每每摇扇不语,看似释然,可悲痛欲绝往往寡言,为了怀念长女,崔太傅与夫人生下次女崔诗菡,出生即封县主,定居扬州。
往事如烟,白发翁背着手走出宫门,没有回头看一眼巍峨的殿宇,坐进马车时,被一名值勤的正六品校尉拦下。
追着马车一路小跑的校尉扶着头盔,气喘吁吁道:“末将多次送去兵部的自荐石沉大海,求太傅解惑,是否还有调任的可能啊?”
被称朝廷百晓生的崔太傅,人脉甚广,消息灵通,常常为人解惑点睛。想要晋升的校尉守了多日,终于得来当面求解的机会。
崔太傅慢摇羽扇,慢条斯理地笑道:“搏一搏。”
车夫挥鞭,驾着马车扬长而去,留下在原地喜出望外的校尉。
回到府邸的崔太傅接到来自扬州的家书,没有急着拆开,瞥了一眼递信的老伙计,随口报了一处住所,“此人擅长治疗痹症,尽快去问诊吧。”
在京城生活近五十年的老伙计竟不知偏僻巷陌的犄角旮旯住着这么一位名医。
崔太傅回到书房,拆开次女崔诗菡寄来的信笺。
崔诗菡在信上请示父亲,是否要好好招待来自东宫的贵客。
“贵客。。。。。。”
崔太傅那双漆黑的细长眉眼泛起岁月的涟漪。
十六年了。
他的长女含恨而终十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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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卷帘幕,呵气成薄烟,江吟月抖了抖灌风的衣袖,被檐下碎雪激得浑身战栗。
今冬异常寒凉,淮南淮北都在飘雪,连雀鸟都蜷缩在枝头不愿放声欢唱。
驿工送来早膳时,江吟月已收拾好包袱,准备继续赶路,谁也不知她的包袱里何时多出一把火铳,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被太子收走的火铳,兜兜转转又回到她的手里,铳膛内增了弹丸的分量。
继续赶赴的迢迢长路上,江吟月扭头看向马车后头的墨绿小轿,忍不住拽了拽魏钦的袖子,无声地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