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方初探(第1页)
仁医堂的南亭,冯麓和白理在针对方案进行友好的讨论。
“你说,整个大唐不止在我们这儿开展验方?”
冯麓点头,“长安、雍州、岐州、同州和华州,这是我从密阁案卷中得知的,中咒之人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人参、黄芪、当归、生地黄、熟地黄、白芍、山药、蒲黄和川芎。很不可思议却又很合适的用药。”白理又仔细看了一行小字,惊讶问道:“你要把药全部煎好,再一口气全送给病患?”
这个做法想想就不可能,但冯麓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好似根本没把这个难题当成一件难事儿。
“验方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煎了多日的药汤还能喝吗?若是能喝,那煎好的药汤又要如何贮存分发?”
冯麓轻笑,反而向白理提问:“白堂主,你可知这世间有何食物多年不腐?”
“好像没有。肉会臭,菜会蔫,米放久了也会生虫,几乎所有能入口的都会腐烂。”
白理眼神一转,看到了院子里堆放着的空酒罐,灵机一动对着冯麓说:“酒!”
“聪明。”此时的冯麓弯了弯眼睛,露出自信的笑容。
“将酒多次加热反复蒸馏,最后将极少量但纯度极高的酒液加入煎好的药汤中,加以用陶瓶分成每次需要服用的剂量,即可解决药汤无法贮存多日的问题了。”
她明明在夸赞自己,可白理却觉得她才是那个真正聪慧之人。
酒是生活中最常见的食物,却被她发现了另一种用途。这样新奇的联想在白理耳朵里几乎像是天书,不仅古书从未记载,师傅也从未提及,但这在冯麓的认知里似乎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冯麓挑挑眉,用眼神示意白理继续阅读方案,“白堂主,别走神啊,还有更重要的需要讨论呢。”
白理好似被瞥见心事一样,颇不自然地低头去翻阅方案,又提出新的问题:“‘安慰剂’,是何物?”
“就是一瓶只有枯草和树皮的水。”冯麓淡淡地解释,“此次验方秉持‘空白对照’[1]的方法,十二个人会被分成三组,一组使用正常用量,一组使用其一半的用量,而剩余的人将不服用解药。”
白理那心里刚萌生的好感迅速被强烈的愤怒迅速填满。
他立即把方案册拍在桌面上,“腾”地站起身,不满道:“验方使你身为医者为何要将病患分成三六九等?而且有些人服不到解药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你给了他们希望,又要亲口告诉他们不论如何努力也还是难逃一死吗?”
冯麓其实也一直在纠结二期和三期的试验该使用“阳性对照”[2]还是“空白对照”。
作为患者肯定希望不论如何都能接受治疗,但是对于研究者而言、对于一个前所未有的病症研究而言,显然使用“空白对照”更合适。
“白堂主,分组是为了观察疗效,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大家都服药,就根本无法判断解药究竟有没有减缓顽疾进展。
不过堂主可放心,我们会在验方开始前与病患说明此事,只有他们接受分组才能让他们服药。”
“那要是他们因为此药病情加重该当如何?”白理好似要把冯麓盯出一个窟窿一般,声音也冷得吓人,“你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你眼里对生命还有一丝敬畏吗?”
“若是他们因我病情加重,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救他们。以我孙氏门徒的身份发誓。”
冯麓也站起来,收起那些讨好大过真诚的笑容,沉稳又无比坚定地说道:“而且,我相信白堂主及手下医师的能力,若你我联手,一定不会让蒲城任何一个人身陷险境。”
白理用眼神持续地探究着面前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女子,她从一开始就有着非常人的自信,而奇怪的是,此时此刻她的自信居然来自于他。
冯麓这个女子,有一种可以将人心拿起又放下的能力。
白理清了清嗓子继续发问:“那要如何将病患分组?谁来分?”
“用陶罐叶片法。”冯麓俯身在地上捡起几片被秋风吹起的落叶,从腰带里掏出一小支炭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什么,又把叶子递给白理。
“如你所见,我会在上面写上‘一’、‘二’、‘三’三个字,分别代表了三个组别,叶片由医师进行公正地抽选[3]。但分组的结果医师不会知道,病患也不能知道,只有我知道,这叫‘双盲’[4]。”
“所以,白堂主,我们此次验方又可以称之为——”
“评价‘圣愈汤’治愈‘血纹症’(李氏诅咒)有效性和安全性的多中心、随机、双盲、安慰剂平行对照二期临床试验[5]。”
方案讨论结束,口服液也准备完毕,蒲城可以正式开始进行筛选了。
冯麓拿着名单,和白理一起去各位老爷夫人的府上甄选。
“不行,年纪太小。”
“不行,舌象不符合,也没有瘀点。”
“不行,症状相似点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