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堂主(第2页)
“要我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诅咒,只有未被定义过的疾病,而这‘李氏诅咒’正是让人气血两虚的家族病症。这样的病症就像蒲城的洛水,只要下游后代的身体里还流着上游祖先的血,那就不可能逃脱这顽疾的纠缠。”
“白堂主您也是医师,应该读过张医圣的《金匮要略》吧?”
“嗯。”白理冷冷地应了一声。
冯麓仍然维持笑容说道:“那堂主就应该知晓,气血通畅是人健康之本,气与血互为根本。”
白理移开眼神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那若是气不足以统摄血呢?”冯麓注视着白理探究的双眼,“一个盈满水的木桶开了一个洞,我们要如何才能在不更换新木桶的前提下让这个桶里的水始终保持在满溢的状态呢?”
“设法堵住洞口,并不断加水。”白理若有所思地说。
“堂主您说的没错。”
午后的阳光洒在冯麓的脸上,将她的脸勾勒出一道金色的光弧,“所有患上家族病症的人都是这个破了洞的木桶,木桶则是‘气’,水流则是‘血’。只要我们找到可以堵住缺口不断加水的方法,就可以让病患延年益寿了。”
白理皱眉看着面前对诅咒侃侃而谈的冯麓,心里五味杂陈。
蒲城有很多受了诅咒的百姓,不管是他还是他师傅,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二十五岁而无能为力。
与其说他不相信冯麓可以找到解咒之法,还不如说他不相信连一个少女都可以做到的事,自己的师傅却耗尽一生的时间也没法做到。
白理神色沉重地垂眸问:“你学了多久的医术?”
冯麓眼神飘忽地回答:“半年。”
她为了不节外生枝而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毕竟她以冯麓的身份学医的确只有半年,她想这应该不算撒谎。
“师从何人?”
“孙道士。”但凡学习医术就不可能不认识先生,既然白理不信任自己,那她说出先生的大名应该会更有说服力吧?
谁成想,白理听到这个名字后反而让已经放软的语气重新变得尖锐冰冷:“你说的是出身京兆华原的孙道士?”
“是,”冯麓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白理面色铁青地对不远处忙碌着的杂役喊:“来人,把她和她带的人全给我轰出去。”变脸之快让冯麓根本摸不着头脑。
她慌张地拉住白理的衣袖,拦住他的去路问道:“白堂主这是作何?刚刚咱们不是聊得挺好吗?”
“验方使,我真是差点儿就掉入你精心设计的圈套了,孙道士仙逝多年被你拿来当成攀附权贵的垫脚石,你真有违医者之名。”白理似乎被触到了什么逆鳞,连眼神都带着深深的厌恶。
“什么?”冯麓还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又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孙道士仙逝了?”
“五年前坊间就有传言,孙道士意外尝到毒草溘然长逝了。难道你不知晓此事吗?”
“先生明明活得好好的,现在还在闭关呢!谁这么缺德给先生造谣传谣啊?”冯麓着急地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玉牌,“白堂主,我这儿有先生的信物,这样你总相信了吧。”
坊间流传先帝曾经赐给孙道士一枚成色极佳的和田玉牌,不仅光泽如月光泉水般流动,上面还刻着“悬壶济世”的字样。而眼前冯麓手中的这枚玉牌,与传言并无二致。
白理默默抽回那只被冯麓拉着的衣袖,神情颇不自然地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招募中咒之人来参与尝验,并对他们进行问诊评估。”冯麓真挚地看着白理的双眼,“多谢白堂主的支持,若解药制成,我定重金感谢。”
“不必。”白理移开目光重新投入到药田中,他背对着冯麓,用淡如泉水的语气说出无比坚定的话语:
“我白理行医从来就不是为了赏金。”
[1]一期试验:指现代药物试验中对健康的成年人进行的药物试验,目的是验证药物安全性。
[2]医案格:古代版的“病例报告表”,简称“CRF”。
[3]二期试验:指现代药物试验中对适应症患者进行的药物试验,目的是进一步验证安全性和定下药物剂量。
[4]选人:指通过礼部科举后,已经获得官员资格但没有授予正式官职的候选官员,朝廷会对其进行“铨选”。
[5]临床协调员:指现代药物试验中协助研究者完成药物研究过程的工作人员,简称“CRC”。
[6]陵邑:指皇陵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