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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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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走访并不顺利。摸排的每一步都让萧霆和王高强感觉像是踏在泥泞与迷雾之中。

忙了一夜的萧霆,在警局沙发眯两个小时不到,钱多多已经把档案整理出来了。

“萧队,我昨天的分析可能不那么对。”此时的钱多多顶着两个黑眼圈,活脱一个小浣熊。“我感觉这个案子有问题,但是又不知道问题到底是什么?”

萧霆结果档案翻看起来。

三个孩子当年的口供差异显著:张明与王梓轩的陈述含糊其辞,细节经不起推敲,时间线也模糊不清,每每问及猥亵的细节,两个孩子以“事发半年前,记不清具体细节”为由一带而过;而周航的那份口供却细致得令人起疑——具体的时间、地点、温度、光线,林贵文所穿衣物的纹理,甚至空气中漂浮的气味,都巨细无遗。这种超越13岁少年在创伤中常有的表达方式,更像是一幅经过反复描摹、细节过载的工笔画,完整得近乎刻意,也让周航一案的证据链在卷宗上显得无懈可击。

萧霆翻出周航的照片中,十三岁的周航已经是大小伙的样子,而且模样还十分出众,照片中的周航没有少年的那种意气风发,眉宇轻轻地蹙着,让萧霆觉得他正在纠结着什么。正是这种感觉,让萧霆当即决定,首访周家。

萧霆和王高强叼着包子,正准备出发,电话响了,萧霆一看来电提醒:陈嘉仁。

电话接通,一阵轻微的器械声后,陈嘉仁声音带着通宵后的沙哑,但条理极度清晰:“萧队,简报。现场血迹形态重建完毕,结论支持‘一人后方控制,跪姿精准割喉’的模型。凶手预判充分,行为冷静,预谋性强。”

“嗯嗯”萧霆一边咬着包子,一边说:“你继续。”

“具体来看:第一,主要喷溅区集中于死者正前方的扇形面,冲击形态典型。这说明出血瞬间,凶手完全位于死者侧后方,完美规避了主喷溅区域。喷溅高度和范围,与死者呈跪姿、头部被后仰抬起的姿势吻合。”

“第二,死者胸前和大腿前侧的大量流注状血迹表明,他被割喉后保持了相当时间的跪姿,直至主要出血结束。这意味着,凶手在行动后并未立即撤离,而是持续扶住其头部,确保姿势稳定……直至死亡完成。这强化了凶手的‘仪式化’诉求。”

“第三,在推断的凶手站位附近地面,发现微量血雾。这符合高速血液喷溅到光滑非吸水性表面后反弹雾化的特征。”

“第四,区域侧后方发现的少量抛甩状血迹,提示凶手在完成后可能有甩动凶器或调整的动作。”陈嘉仁的语调平稳冷淡,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清单。

萧霆电话这头,一边挑眉:“懂了。活儿干得真够‘讲究’的——穿雨衣不是为了挡雨,是挡血;下刀又稳又准,像是老手;完了还不走,非得扶着脑袋等血流干,把‘下跪谢罪’这出戏唱完。这是个又冷静、又变态、还可能有点医学或屠宰背景的家伙。”

“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陈嘉仁有点受不了他的咀嚼式发音。

“谢了,陈大法医,回头给你送两斤枸杞补补嗓子,听得我都替你嗓子冒烟。”

陈嘉仁无视了他的调侃,声音清冽地继续抛出关键信息:“另外,林贵文体内检出GHB,和塑料袋粉末的成分一致。就是俗称‘听话水’那种东西。无色无味,溶水后难以察觉。值得注意的是,现场发现的一次性水杯中未检出该成分。该杯子更可能是林贵文用来招待来访者的。而他自己使用的水杯,消失了。”

萧霆思维迅速跳跃,语气变得玩味:“凶手带走了手机,又顺走了林贵文自己用的水杯?这俩玩意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联系?手机里有记录我能理解,带走杯子是为啥?这凶手挺忙啊,杀完人还得兼职保洁。”

“那就是你的工作了,我要去休息了。”陈嘉仁又补了一句,“枸杞你留着补肾吧。”

萧霆不乐意了:“我的肾好着呢。”啪,那边已经挂断了。“得了,大壮,走,周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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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霆将车驶入市区的别墅区时,黑色的迈腾在静谧奢华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两人站在冰冷的铁艺大门外。萧霆按下门铃,通话器里传来一个女声,冷静到近乎漠然:“哪位?”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萧霆。关于林贵文的案子,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情况。”萧霆将证件对准摄像头。

短暂的沉默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开了。与其说是欢迎,不如说是某种程式化的、不情愿的放行。

庭院修剪得一丝不苟,每块草皮都像用尺子量过,整洁却缺乏生机,透着一股冷硬的秩序感。开门的是周航的母亲杨慧。她身着一套质地精良的套裙,妆容完美无瑕,每一根发丝都纹丝不乱。她站在门廊的阴影里,丝毫没有请人进去的意思,像一尊精心保养却毫无温度的蜡像。

“警官,有什么事吗?”她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上流阶层的疏离腔调。她的目光在萧霆和王高强脸上迅速扫过,不带好奇,只有审视与警惕。

萧霆说明来意:“我们想了解一下您和您的家人,特别是周航,近期与林贵文是否有过任何接触?或者是否察觉任何异常情况?”

听到“林贵文”的名字,杨慧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握着门把的纤细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指节透出白色。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唇角还维持着一丝礼节性的、冰冷的弧度。

“警官,我想我先生当年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她复述着如同排练过无数次的话术,语调平稳得没有起伏,像在念一份与己无关的声明,“那件事对我们家周航造成了巨大的、无法弥补的伤害。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才让孩子慢慢走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刻意回避了“那件事”的具体性质,仅以模糊的“伤害”一词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现在在国外念书,一切都好,早就和林贵文那种社会渣滓没有任何交集了。”她加重了“社会渣滓”几个字,试图用鲜明的贬斥划清界限,同时也是一种心理暗示——我们与他绝非同类,唯有鄙视,不可能再有牵连。

“林贵文昨天下午在家被人谋杀了,你知道吗?”萧霆的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射向杨慧。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高速摄像机,瞬间锁定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谋杀”二字出口的刹那,杨慧那完美如面具般的表情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凝固。她保养得宜的眼睛里,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相机镜头在急速对焦。她整个人像是出现了不到半秒的生理性僵直,连呼吸都仿佛停滞。这并非悲伤或恐惧,更像是一种被极度意外的消息砸中时的震惊与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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