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为何不请血铃铛(第1页)
鲁王府侍卫在圜殿外站到脚发麻。
“还没完事?这高唐王殿下是属蛇的?”一个侍卫跺了跺脚,忍不住小声抱怨。
另一个侍卫接茬:“不是属蛇,是属龙。白日里已经行云布雨一整天了,夜间这雨还能继续下,着实厉害。”
“要这么说,那位中选的美人岂不是更厉害?多少云雨都接了,也不知涝没涝,嘿嘿嘿!”
侍卫队长忽然面色一沉:“该不会……人不在殿内吧?”
他上前叩了叩紧闭的殿门,唤道:“三王爷,热水烧好了,是否需要送进殿?”无人回应。他又叩得更响,提高声量,“鲁王殿下已回承运殿,请三王爷尽快归席!”
一片阒静,侍卫队长以掌力震断门闩,推开殿门。一个大花瓶陡然从内飞出来,砸在门沿,砰然巨响中碎片四溅。那队长吓一跳,急忙掩面急闪。
秦深的怒音传出:“滚出去候着!”
侍卫们连忙后退,候立于殿门外两侧。片刻之后,秦深穿戴齐楚,独自迈出圜殿,悻悻然道:“美人不胜酒力,正在休憩,你们不准搅扰。”说罢拂袖走向承运殿。
队长抬手招呼侍卫们跟上高唐王,圜殿就由内监与婢女接手。
蹑手蹑脚进殿伺候的婢女,出来唤了声“美人要热水”,几个内监便提着水桶进去。进去几个,不见几个,不多时殿内外一个清醒的下人都没有了。
叶阳辞离开圜殿,从密道来到正妃所居的千晔宫,身后多了四名亲卫。
此时的千晔宫刚从忙乱中松口气,王府医官竭尽全力,将心疾发作的“小世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英娘子与窈娘子正被罚跪在殿内小佛堂,王妃寄如锦站在床前,脸色木然地看着昏睡的孩子,手里捻着佛珠。
秦湍刚离开不久。
殿外的女官正是去麒麟殿传令的那人,拦住了叶阳辞:“王妃今夜不见客,贵女也不必等通传了,请回吧。”
叶阳辞伸手捏住她脖颈两侧,几息后她就直接昏厥在地,一声儿都来不及发出。在周围婢女们的尖叫中,叶阳辞下令:“进殿带走英娘、窈娘和孩子,尽量不杀人。”
培风等人当即腰刀出鞘,一路击晕下人,冲进寝殿喊了英娘与窈娘的名字。听见二女在小佛堂内大声回应,钟氏兄弟便踹门进去救人。培风一把抱起床榻上昏睡的孩子,在连影的掩护下,向密道入口所在的书房疾掠而去。
叶阳辞的剑刃架在寄如锦肩上:“冒犯了,王妃,借你的人身安危一用。等到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此刻姜阔已奉秦深之命,带三百侍卫做布衣打扮,从酒窖的密道出口进入,去麒麟殿后的西三所,解救被扣押的高唐王府的属官和仆役们。
叶阳辞挟持寄如锦走到千晔宫门外的月台上,吸引鲁王府侍卫来救,好减轻姜阔那边的压力。
眼见走廊与院里下人们惊叫奔走,侍卫却迟迟未到,寄如锦面无表情地开口:“你真以为王爷会在意我的性命?我不过是一具锦衣玉食的傀儡,用来妆点鲁王府夫妻和睦的门面,让东昌府百姓称颂,让朝廷与皇室放心。我在王爷眼中,还不如他千机百变阁的一个零件重要。”
叶阳辞说:“王妃既已清醒,何不离开提线之人,另寻生路?”
寄如锦说:“生路何在?我被指婚与王爷,娘家当我是泼出去的水,伦理纲常叫我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好,我从夫吧。这些年丈夫做了多少恶事,我视若无睹,人倒在面前,我也见死不救,他是主犯,我便是帮凶。要说从子吧,我又无子可从,好容易将有个过继的儿子,竟是个随时要死的病秧。呵,报应啊,都是为虎作伥的报应!”
叶阳辞叹息道:“遇人不淑非王妃之过。如今抱罪怀瑕,与其被秦湍拖入火海深渊,不如为自己挣出一方新的天地。”
寄如锦转脸看他,连眼神都是木的:“你说得很对,但对的就一定要去做吗?我既不愿从恶,也不想向善。”
“那王妃想怎么做?”叶阳辞放下剑。
寄如锦转身走入千晔宫,在小佛堂中对着不动如来的塑像跪下,闭目紧握佛珠:“行善太苦,作恶太累,行尸走肉也是一种活法。今后我只愿长伴青灯古佛,心湖永寂。”
也罢,人各有道,谁能判别道之高下呢?叶阳辞收剑归鞘,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也有自己要走的道,且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与阻挠。
秦深回到承运殿的席位时,秦湍正坐在主座上一瞬不瞬地看他,目光如刺。殿中宾客酒酣耳热,并未察觉到金台上的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恭喜,你儿子还活着。”秦湍不怀好意地说。
秦深说:“那不是我儿子。”
秦湍讥笑:“对啊,如今是我儿子了。三弟,你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他见对方仍面不改色,又追击道:“你给自己新选的准王妃呢,怎么不带在身边?当心又要被我给夺走了。”
秦深的眼神霎时幽暗,猛地向秦湍逼近一大步。四野风雨如晦,霹雳云层中有巨物探爪,秦湍宛然陷入某种幻觉般的惊悸,被这股气势压得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竖褐芒鞋,肩头斜系血色披风的人影出现在殿门口。
狄花荡昂然而入,高束的红绳丛辫在她颈后晃动,沾泥的芒鞋踩在昂贵的栽绒地毯上,丝毫不显局促。
她在众宾客的错愕目光中,震声如春雷:“——小鲁王殿下!你的宴席请了这么多宾客,为何不请我‘血铃铛’?是我麾下的响马不够卖力,没为王爷劫掠足够多的官粮与矿银,还是嫌我们这些替你干脏活的贱民上不了台面,打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殿中陷入一瞬间的死寂。所有宾客都在极度震惊中消化着这番话中的信息,以至于在面目上呈现出各种呆滞或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