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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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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这东西,是和无产阶级的革命目标水火不相容的、资产阶级或是托洛斯基的纲

领,即或不是资产阶级或托洛斯基的纲领,至少也是政府官员绝对不应有的、一种

和吸大麻叶差不多的恶习。最后,所有的同志、朋友还会抛弃他……

以方文煊的头脑他应该清楚,这一切冠冕堂皇的道理,不过是为维护封建道德

而涂上的一层共产主义道德的油漆。马克思主义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一个辉煌的境地,

连它要消灭的东西,都企图拿它来保护自己。

而方文煊恰恰不清楚这一点。就像贺家彬对万群常说的那样:“别看那些局长,

坐着汽车,出出进进,好像忙得不亦乐乎,其实他们清楚的时候不多,糊涂的时候

不少。”

因此,方文煊时时陷落在不能自拔的痛苦里。他常常羡慕那些喝两盅烧酒便可

以闷头大睡,或是甩两把扑克便能忘形地钻桌子、刮鼻子的人。到什么时候,他做

人才能做得那么轻松和那么随便呢万群嗅了嗅锅里的剩面条,立刻皱起了眉:“

馊了。”她趿着鞋,叭哒、叭哒地走到厕所里倒掉了。

好像屋子里没有方文煊这个人。他难道已经多余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这便是一

种惩罚,方文煊原也应该接受。祥林嫂捐门槛任千人踩、万人踏以求来生,方文煊

愿意献出淌血的心,以求赎罪。

他跟着万群走进厨房。

看着万群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冲洗锅子,又看着她在锅里淘米。这一切

声音和动作,都给他一种过量的感觉。

“万群,请你原谅我。”

“原谅什么!”万群停住了手,然后双手又不停地在淘米水里搅了起来。“我

们并没有过什么山盟海誓,你也没有应允过什么,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呢。”

她并不回头,仍旧背对着他。他看见,两块肩胛骨,高高地隆起在薄薄的衬衣

下。

“或者——谅解我。”

哦,自然要谅解。人们对软弱的人,总是谅解的。

万群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飞走,飞走!鸟儿一样。

如对那远飞的鸟,她说:“你走吧。”

方文煊开始忙乱地摸着口袋,嗫嚅了许久,才困难地说出:“我想,我应该留

些钱在这里,你也许会用得着。”

“你知道我是不会要的。”

当然!方文煊的手,尴尬地停在衣袋边上。

“你走吧。”

他走。

他的手,抚摸着那棕色油漆剥落的门框。有一种感觉,这一去,他是不可能再

来了。这门框、门框里零乱的屋子,这屋子里的人将如同隔世,往事将如同发生在

另一个星球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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