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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京城势力(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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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碟中流淌的“熔金”汤汁,语气稍缓:“翟谦,切记。此番寿诞,收礼是假,‘择器’是真!背景不清、心思驳杂、命格不硬、手段不辣的,一概挡回!”

“送来的物件,莫看它值钱几何,只看它背后的人‘懂不懂天时’、‘晓不晓人事’!不识天时,不晓人事,纵有万贯家财奉上,亦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其心不明,其器不利!”

“这份‘懂’与‘晓’……才是叩开我蔡府大门唯一的‘投名状’!”

翟谦深深一揖触膝:“老奴谨记!

京城。

王子腾府邸的厅里,紫檀木的圈椅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仪。

王子腾身着家常的宝蓝团直裰,端坐其上,面色沉静如水。薛姨妈坐在他下首的绣墩上,一张富态的脸气得煞白,胸口不住起伏,手里攥着的湖绸帕子都快绞成了麻。

王夫人陪坐在侧,眉头紧蹙,看着地上跪着的薛蟠,眼神里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孽障!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薛姨妈猛地一拍身旁的黄梨小几,震得几上的官窑盖碗叮当乱响,指着地上缩着脖子的薛蟠,声音都在发颤:

“才消停了几天?啊?你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高衙内是什么人?他爹是殿帅府的高太尉!是官家眼前红得发紫的人物!你…你竟敢当街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爬都爬不起来?!你是嫌你舅舅的麻烦不够多,还是嫌我们薛家的祸事惹得不够大?!”

薛蟠梗着脖子,虽然跪着,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却没消,瓮声瓮气地辩解:

“妈!这怎么能怪我?!您是没听见那姓高的王八羔子嘴里喷的粪!他…他竟敢当街辱骂舅父大人!儿子我…我气炸了肺!一时没忍住,就…就给了他几拳头!谁知道那厮看着人高马大,竟是个银样镴枪头,忒不经打!才几下就躺地上哼哼唧唧装死狗了!”

“你…你还敢顶嘴!”薛姨妈气得浑身发抖偷偷看了一眼上座的王子腾,抄起手边一个没剥完的香橙就朝薛蟠砸过去:

“‘没忍住’?你那点混账心思我还不知道?定是你先撩拨人家!就算…就算他言语无状,自有你舅父大人和朝廷法度管教!轮得到你这莽夫逞凶斗狠?!你这是给你舅舅招祸!是给我们家招祸!”说着就要起身,看那架势是真想上去踹几脚解恨。

“好了,妹妹。”一直沉默的王子腾终于开口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暴怒的薛姨妈,又扫过地上梗着脖子的薛蟠。

王子腾端起手边的雨过天青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呷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蟠儿性子是莽撞了些,下手也没个轻重。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有一句话没说错,那高衙内辱我在先。高俅父子,仗着官家宠信,气焰是愈发嚣张了。”

他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在看遥远的朝堂:“我们这些靠着祖上军功荫庇,几代人刀头舔血挣下家业的‘王侯旧勋’,与蔡相公高俅这些圣眷新贵,彼此看不顺眼,暗地里较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王子腾沉声说道:“只是这一次,蟠儿当街暴打了高俅的宝贝儿子,这梁子,算是明晃晃地结下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薛蟠身上,那目光让薛蟠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高俅此人,睚眦必报我如今虽还顶着京营节度使的名头,他也未必真敢明着拿我王家、薛家如何。顶多是寻些由头,在官家跟前下下眼药,或在公务上使些绊子罢了。”

王子腾话锋一转:“只是宝丫头入宫待选女官的事,本是托了宫里老关系,费了好大周折才疏通得有些眉目。如今闹了这一出,高俅必定恨我入骨。他如今兼管殿前司,耳目众多,又常在官家身边行走…宝丫头这事,恐怕…别想了。”

最后三个字“别想了”,王子腾说得极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薛姨妈和王夫人心上。

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沉寂还未完全散去。

“二妹妹,”王子腾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比刚才对薛姨妈说话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

“前些日子,我在江南旧部处,又寻得了几块奇石。那品相、那气韵,端的非比寻常,竟有几分传说中‘米芾拜石’那等灵物的影子。我已着人画了图样,快马送入宫中…官家见了,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只盼着早日运抵御苑赏玩。”

王子腾说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只是…江南路远,水路陆路转运,沿途关卡、力役、护卫、包装,桩桩件件,所费不赀。”

“更要紧的是,这等直达天听、博取圣心之物,万万不能在路上出半点纰漏,每一处关节,都得用真金白银去砸实了。眼下…我这边的现银,一时竟周转不开了。”

他目光紧紧锁住王夫人:“二妹妹,想办法再从贾府挪借个一笔银子应应急,想必…不为难吧?权当是…为了娘娘在宫中的体面,为了我们王、贾、薛三家同气连枝的根基。待这批奇石顺顺当当进了宫,官家的赏赐下来,或是江南那边田庄的秋租到了,我立刻连本带利奉还,绝不叫妹妹为难。”

王夫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来,握着帕子的手心里瞬间沁满了冷汗。她脸上的血色褪得比薛姨妈方才还要彻底,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贾府如今是什么光景?外人看着烈火烹油、鲜着锦,内里早已是寅吃卯粮、捉襟见肘。凤丫头管家,日日为着几两银子的开销精打细算,拆东墙补西墙。老太太那边固然有体己,可哪是轻易能动得的?

大哥哥这话说得轻巧,张口就是一笔银子!这些年,自己和凤丫头明里暗里,挪了多少银子给他了?

他王子腾能从一个边镇守备,一路升到京营节度使,坐镇中枢,圣眷优隆,风光无限,难道靠的是他自家的本事和王家的老底?几乎耗了贾家不小的根基。

还有元春这“体面”的代价何其沉重?每一次宫里的打点,每一次维持贵妃娘家的体统,哪一次不是大把的银子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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