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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孙二娘张青之死(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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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出来的,正是那风流袅娜、病骨支离的秦可卿。她裹着一件银鼠皮里子、外罩云锦面的素白鹤氅,宽大的氅衣也掩不住内里那具丰腴妖娆的身段。

脸色苍白如雪,更添几分弱柳扶风的韵致,偏生那对神物,却是巍峨高耸,饱满得惊人,沉甸甸地坠着,将那纤纤一捻的杨柳腰肢衬得越发不堪盈握,真真是如同怀里揣了两只不安分的活兔儿。裙下一双小小玉足,踩着厚底绣鞋,在冰冷的石阶上摇摇欲坠。

紧随其后,一阵香风裹着利落劲儿出来的,正是那王熙凤。她穿一件金妆缎的袄儿,配着一条墨绿底子撒金菊的马面裙,头上金钗步摇,映着灰蒙蒙的天光,依旧熠熠生辉。

凤姐儿身量丰腴,行动间带着一股子泼辣辣的生气。最惹眼的,是那裙下包裹着的圆滚滚、沉甸甸!那马面裙的料子厚实挺括,竟也被撑得浑圆饱满,轮廓分明,沉甸甸地压着裙摆,透出一股子结实又肉欲的悍然风情。

走起路来,真真是风摆荷叶,臀浪生波。

王熙凤一眼瞧见秦可卿扶着丫鬟,脸色煞白,那对儿平日里勾魂摄魄的杏眼也失了神采,只剩下倦怠的灰翳。凤姐儿心头一跳,忙不迭紧赶两步上前,一把搀住秦可卿冰凉滑腻的玉臂,入手处只觉那臂膀绵软无力,隔着衣裳都能感到内里的虚浮。她蹙着描画精致的柳叶眉,连珠炮似的开了口,声音清脆中带着急切:

“哎哟我的小祖宗!怎地脸色越发像个雪人儿了?那起子太医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瞧瞧这手凉的!快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仔细再灌了冷气进去!”

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将那软绵绵的秦可卿往自己那辆早已候着的、装饰华贵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引去,“快!上我的车!咱们姐俩儿挤一挤,暖和!横竖都到了城门口再分道也不迟!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再单独颠簸了!”

秦可卿被她搀着,只觉得凤姐儿身上那股子暖融融的脂粉香混合着旺盛的生命力扑面而来,与自己身上的药香和阴郁形成鲜明对比。她笑着点点头,苍白的唇瓣微启:“还未有这么严重,有劳二婶子了!”便任由凤姐儿几乎是半抱着将她塞进了那温暖舒适、铺着厚厚锦褥的车厢里。

车轮辘辘,碾过铺满落叶的街道。车厢内暖炉熏人,隔绝了外头的萧瑟秋意。王熙凤紧挨着秦可卿坐下,那浑圆饱满的臀股将锦褥压出一个深深的窝。她侧过身,仔细地替秦可卿掖了掖鹤氅的边角,又摸了摸她依旧冰凉的手,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那副泼辣干练的劲儿褪去不少,换上了一层真实的疲惫与怨怼。

“可儿啊,”王熙凤压低了些声音,那清脆的嗓子也带上了几分沙哑的愁苦,“你说说咱们这日子,外人看着烈火烹油、鲜着锦,内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我这心里头,憋着一团火,堵着一块冰,没处说去!”

她顿了顿,“你是不知道,府里那些个没王法的下流种子,眼皮子浅的奴才秧子,还有那……那没良心的东西!”她说到“没良心的东西”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切齿的恨意,丰满的胸脯也气得起伏不定:

“整日里不是偷鸡摸狗,就是钻营着捞银子、养小蹄子!我王熙凤是铁打的不成?管着这么大一摊子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一处不得我操心?哪一处出了纰漏,不是我的不是?稍一松手,那起子混账东西就能把天捅个窟窿!我累死累活,图个什么?倒落得一身埋怨,里外不是人!”

她越说越气,柳眉倒竖,丹凤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那浑圆的臀肉也因激动而绷紧。

秦可卿靠在软枕上,听着凤姐儿的诉苦,看着她因愤怒而愈发显得鲜活明艳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酸楚。她伸出依旧冰凉的手,轻轻覆在王熙凤搁在膝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背上,柔声道:

“快别气了,你的能干,阖府上下,谁人不知?老祖宗、太太们都是极看重你的。那些个糊涂人、没良心的终究是浊物,不值得为他们气坏了身子”

“婶子你就像那烧得正旺的炭火太过刚强,反易折。该歇息时也要顾惜自己些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儿,这还不算最磨人的!你是不知道,我如今这处境,真真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上头那两位……”王熙凤朝车顶方向努了努嘴,意指荣国府的最高层,“老太太那边,自然是千好万好,事事都要个体面、排场,要热闹,要喜庆!老人家高兴了,阖府上下才有好日子过。可太太那头……”

她顿了顿,“太太讲究的是‘俭省’、‘规矩’、‘体统’!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盯着那些账目,眼珠子都不带错的!稍有铺陈,太太那眼神就冷下来了,话里话外敲打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王熙凤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说,我这管账的,夹在中间怎么活?老太太要看戏,要摆席,要赏人,那银子流水似的出去,我能说不?转头太太查起账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句‘这月的开销怎地又超了?凤丫头,你也该有个算计’,噎得我半死!”

她越说越激动:“我这个做孙媳妇、做侄媳妇的,哪一头都得罪不起!哪一头的话都得听着,哪一头的意思都得揣摩着办,还得办得让两边都挑不出大错儿来!稍有不慎,不是老太太觉得我不够孝顺周到,就是太太嫌我不会当家理事!”

王熙凤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平日里精明锐利的丹凤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格外脆弱:“我这心里……苦啊!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跟谁说去?跟琏二那个没良心的说?他巴不得看我笑话!跟平儿说?她终究是个丫头,有些话……唉!”

她深吸一口气,身子又朝秦可卿凑近了些:

“可儿……这都还不算……最要命的……”她紧张地瞥了一眼紧闭的车帘,仿佛怕那帘子后面有耳朵,“前几日……太太单独把我叫了去……脸沉得像水……说是舅老爷在任上遇到了难处,急等着使银子周转,数目还不小!太太的意思…让我这个当家的,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在月底前,弄出一笔银子来,悄悄送去王家……”

秦可卿闻言,苍白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惊诧,那双水杏眼微微睁大。

王熙凤抓住秦可卿冰凉的手,她的手心却滚烫且微微汗湿,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的好可儿!你听听!这……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太太千叮万嘱,这事绝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一丝风声!”

她越说越急,语速快得像爆豆子,充满了无处发泄的焦虑:“你说说!这……这让我怎么办?!府里刚办过几场大事,账面上本就支应得紧巴巴!老太太那边还天天想着法子要热闹,要添东西!”

“可我能怎么办?王家是我的娘家!我能说不?王家倒了,我在贾府还能有什么根基?琏二那个没良心的,能指望他?!”

可卿靠在软枕上,静静地听着王熙凤这掏心窝子的话。看着凤姐儿那因激动和委屈而微微涨红的脸颊、那紧蹙的眉头、那绞紧帕子泛白的手指,再想想她平日里在人前那副八面玲珑、叱咤风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与怜惜。

她深知这深宅大院里,尤其是当家主母位置上的明枪暗箭、如履薄冰。她伸出冰凉依旧的手,更紧地覆在王熙凤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柔声劝慰:

“二婶子快别说了,我都懂!你就像那顶在最前头的……一把伞,上面要挡雨,下面要遮风……风霜雨雪,都落在你肩上……难为你了……”

“听我一句劝,该装糊涂时也要装一装,别事事都都揽在自己身上,该分派下去的就分派,好歹也喘口气!身子是自个儿的,累垮了谁又真替你疼呢?”

王熙凤感受到手背上那冰凉柔软的触感,听着秦可卿这温言软语的劝慰,心头好了不少。

她看着秦可卿苍白病弱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反手握住秦可卿冰凉的手,叹道:“也就你……还能说句贴心的话儿。我这心里啊……”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车轮滚滚,碾过立冬前的官道,一个胸藏丘壑,病骨支离。一个臀生风雷,心火难平。这深宅大院里的富贵风流,终究是裹着锦绣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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