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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稚鱼踉跄摔了出去。

鹊喜捂着嘴:“幺娘。”

李承铭这才注意到她年纪还小,身上蹭了一身泥,却慢慢爬起来,没整理衣裳和头发,两眼含着泪,也不敢哭,瞧着真是狼狈可怜。

她伸手用丝帕在木雕的脸上仔细地擦着,轻声道:“是我们做错了事,打罚都是应该的,我们不知这是你心爱之物,这里是佛门地,万物有灵,若她是你珍重之人,切莫在她面前生气。”

李承铭怔住,手上一顿。

肖稚鱼趁着这个时候,将木雕从上到下擦拭得干干净净,她小心翼翼捧着木雕递过来,道:“你别生气了,我给她念经赔罪好不好?”

她身子纤弱,又乖巧懂事,每个举动,每一句话都说的要往人心里钻似的。

李承铭罕有的生出一丝怜惜之情,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这时有人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隔着老远要张口喊,却见这里不止李承铭一个,等到了面前,道:“长安来人了。”

26?第二十六章

◎香◎

来人中等身高,一双大眼,两道浓眉,肩背比寻常人厚实,举止干练有劲,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肖稚鱼认出他来,此人正是李承铭心腹近卫高衍。此时他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下巴冒出一层青色胡茬,瞧着还有些戆直。肖稚鱼心跳又快了些,想起前世高衍死于杨杲算计,死于乱刀之下,死前对着肖稚鱼与杨杲怒目而视,目光凄厉而渗人。

此时想起,仍觉得心惊肉跳。

肖稚鱼脸色有些发白。

高衍脸微微一侧,见地上有个婢女捂着脸涕泪直下,而站在李承铭身前的小娘子生得甚美,刚才见他过来,身子有些发颤,瞧着娇怯可怜。高衍对眼下这幕觉得奇怪,不敢当着外人透露名号,刚才含糊喊了声长安来人,这时凑到李承铭身边轻声又说了两句。

李承铭眉头略紧了紧,道:“他怎么来了?”却也不得不立刻去处理,他拿着木雕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手朝着肖稚鱼一指,“你过来。”

肖稚鱼上前,李承铭将木雕放到她手里,“捧好了,敢弄坏一点我原样在在你身上弄出来。”低头见她点头,小脸如白玉似的,他眉宇间又略松了点,道,“不是说要念经赔罪,拿着这个去小佛堂,念足两个时辰就放你走。”

他还穿着一身沙弥衣裳,说出来的话却颐指气使,还有几分凶狠。

鹊喜被打之后这时却回过神来,此时要说两句求饶,肖稚鱼却知道李承铭脾气,不喜人当面顶撞。她不等鹊喜出声t?,赶紧应了下来。

李承铭满意,看了她一眼后带着高衍就走了。这小娘子确实引人怜惜,但他疑心刚才那一下推的没那么重,不能轻易放过她。

等人走远瞧不见影了,肖稚鱼将木雕用帕子包住,赶紧去看鹊喜。

鹊喜半边脸肿得老高,可见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多重,她抽噎着,“幺娘,那人到底……”

肖稚鱼手指放在唇上,“嘘,别去打听他的身份,赶紧先去洗把脸,回家再涂药,过两三日就彻底好了。”

鹊喜又呜呜哭了两声,她自幼在肖家为婢,肖秀邻不难伺候,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与责打,哭过之后,她想起肖稚鱼年纪还小,面对那个凶神恶煞的沙弥几乎独自应付过来,鹊喜赶紧擦了泪,起身给肖稚鱼整理衣服,拍去泥尘,“幺娘怎瞧出那人身份不凡,现在没人,我们赶紧回去找六娘子八娘子,找人去和寺里的主持求情,虽说刚才是我们不对,可不知者不怪,幺娘还如此小……”

肖稚鱼打断她,道:“我去找小佛堂,你回去和两位姐姐说清楚,记住,不可多添什么,见着什么说什么。”

鹊喜也从未见过如李承铭年纪轻轻身上就有这样威势的人,不是寻常的富贵气度。她没什么主意,听肖稚鱼安排就照着做了。

肖稚鱼抱着木雕,在院子里找路的时候见着个扫地的僧人,问小佛堂位置。僧人面色诧异,看了她好几眼,这才指明方向。

肖稚鱼穿过后院小径,找到客堂角落的小佛堂,里头并无佛像,摆着张供案,各色供物摆得整整齐齐,地上有个半新不旧的蒲团。肖稚鱼将木雕拿出,放到供案上,见一旁摆着香,便顺手点上,做完这一切,她坐到蒲团上。

仰头看着木雕,肖稚鱼长长叹了口气,这应该就是淑妃娘娘,齐王的生母。当今陛下年轻时就是个风流性子,后宫妃嫔众多,淑妃得宠的日子不长,听说还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肖稚鱼知道,这样柔弱的性子在宫中最难长久。

看齐王穿着僧衣,私下为母雕刻木像,其中或许还藏着什么隐情。

她东想西想好一会儿,看见木雕上还沾着尘土,站起身仔细擦干净,重又坐下后,低声念起佛。

肖稚鱼本不信神佛,可重活一世,心中便多一层敬畏。还有更重要一则原因,以李承铭的性情,不知什么时候来看一眼,若让他发现她敷衍其事,只怕即刻就要发火。别看李承铭相貌俊朗,却是个实打实的阎王脾气,火气上来不管不顾,刚才在后院里,踩淑妃娘娘木雕被发现,若再狡辩几句,一个不慎,只怕当场就要搭半条命进去。

她正是知他吃软不吃硬,这才硬着头皮凑上前挨他一记打——果然起效。

抬头看着供案,供香白烟袅袅升起,化作幽远宁神的味道,笼罩在肖稚鱼的四周。她凭记忆念出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双唇合启,艰涩的音节发出,不知何时起,她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见着李承铭勾起她前世回忆,尤其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半年,他起先待她冷淡,也堤防。身体靠得再近,她也恍惚有种感觉,下一刻他就能抽刀而出,取了她的性命。幸而后来摸清他的性格,她便投其所好,让他逐渐卸了心防。有一夜,他曾带她来到星月楼,牵着她站在玉台上,双目沉沉,如蕴宝光,看着她道:“我要立你为后,再等等,就是跪死几个谏官在宫前,我也一定要封你为后。”

那晚天色如墨,肖稚鱼的心和比夜风更乱。可她早已没得选,杨杲已设下埋伏暗算高衍,她还有姐姐的仇要报——生死皆是注定的结局。

肖稚鱼已停下念经,定了定神,她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肖稚鱼啊肖稚鱼,一笔烂账又去想它作什么,全该忘个干净……前世他的兵杀了她的阿姐,她也设计害了他,最后通通化做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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