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巷(第1页)
那本是双眼迷离的醉酒老翁此刻又哪里还有大醉的模样,他犹豫了片刻,问:“你们是何人?”
褚夜宁看似随意地再一步上前,此刻却是将秦惟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笑道:“我们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卧雪阁从这个世上……消失!”
老翁眼中悲恸一瞬,目光带着些许哀伤,却久久不语。
秦惟熙见此与褚夜宁对视了一眼,作势便欲往门外走,她道:“老伯,那戏馆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良善人,我们今日是冒着危险来的。若是您不想说,您就当我们没来过,我们也没见过您吧。”她说到此处轻轻一叹。
那边松阳已走了院子去牵马,那老翁忽然道:“今日在看台上老叟瞧见你们了。”他用一满是裂痕粗糙的手撑在窗檐上,声音里透着一缕无奈:“那茶馆的老板是老叟的恩人,当时老叟来京投奔亲眷,却闻亲眷早已离世。回家的路上又所遇一伙强盗,老叟当时身无分文,正逢老茶商被牙人所骗,四处奔走于官府等地。”
“他见我一身整洁布衣,却盯着路边的肉包子看,留心看了两眼。后来得知老叟的遭遇,便将我安置在了茶馆,正巧那个时候恩人与那偷奸耍滑的牙人,两人的官司也打完了。老茶商开起了茶馆。但没过几日恩人却一夜蹊跷病故,老叟也直到那时这才得知恩人还有一个义子。”
老翁说到此处,神情悲恸:“当时不知为何,恩人的后事处理的异常快。老叟觉得蹊跷,明明恩人再将茶馆收回时,还要去江南收购茶叶,还想着若是今年生意好,便将他们这几个打杂的工钱涨一涨。但那义子却告知我们这些在茶馆里做事的人他父亲是被活活气死的。”
老翁明亮的目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后来,老叟便见那茶馆很快变成了戏馆,有一日竟见得他与一身着官服的人在恩人原来的住所外交谈。老叟觉得恩人的死很是蹊跷,但当时除老叟以外那些打杂的人都领了丰厚的工钱走了,老叟无法,只能在卧雪阁开张后在戏馆外大闹了一场,也因此遭到了他们的毒打,后来老叟便开始装疯卖傻,等待时机……”
秦惟熙与褚夜宁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在听见这老翁说起身着官服的人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惟熙开口道:“老伯,那身着官服的人您可有看清是何样式,或是相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老翁看着见面这个举止间很是温婉,正用一双明眸瞧着自己的小姑娘,他和蔼地笑了笑:“当时已是深夜,老叟本想再去那戏馆前探个究竟,那人背对着老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记得当时他头戴了一顶帽儿,从马车上下来踩着一人的背,另有几人弯着腰去扶,看样子很是贵气逼人。”
那便是身在高位之人。
褚夜宁这时忽然开口道:“若是在让您见见此人的背影你能认得出来吗?”
老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见得。老叟当时的注意力都在那义子身上。”
秦惟熙问:“那义子可是如今经营那间戏馆的方三爷?”
老翁点点头:“当时就是他出面以义子身份买下了那间茶馆。”
“所以在这之前您从未见过他?那老茶商也未与您提过?”
老翁摇摇头:“从未。”
二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此时已心领神会。这方三爷也许并不是那老茶商的义子。
褚夜宁若有所思一番,命松阳将那藤椅搬到老翁面前,让老翁坐下。
“小老头,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那间戏馆发生了一场大火。”
老翁茫然一瞬,随后陷入了回忆中,许久道:“……当时似乎烧死了几个怜人。”
褚夜宁却话锋一转,看着那被老翁适才在花丛中摔落在地的酒葫芦:“这方三爷可是经常来给您送酒?”
老翁闻言双眼一眯,哼道:“他那是在跟踪我。前些年过上十天半个月便派了人来送酒,后来渐渐的就不来了,许是认为老叟已对他没了威胁。他不来送,老叟只好去要!”
“不过当年那戏馆失了一场大火,那方三爷有近两个月都无暇来派人跟踪老叟。”老翁沉思片刻:“当时倒是有一个叫白笙的怜人被烧得很是凄惨,当日听闻卧雪阁出事,老叟打着醉酒的幌子去看过,听闻街坊说那怜人被烧得面目全非。”
“那怜人似乎很受看客追捧,那戏馆也因此冷清了一阵子。后来还是又来了一个不逊白笙唤……”老翁想了想:“唤马怜人的。老夫有一夜明着去向方三爷讨酒,暗里想跟踪方三爷。却见方三爷去了那马怜人的住所,后来方三爷离去,那马怜人竟在无一人的大街上唱起了戏,好不诡异。”
秦惟熙看似一脸平静地问:“老伯,你可见过那白笙。”
老翁点点头:“只见过一面,按理说老叟不会对一个怜人多加关注。而是那怜人竟是个跛脚的。”
跛脚的……
二人登时知意,这白笙就是高健当日在卧雪阁外看见与李牟见面的那个人。
老翁又兀自说了起来:“只不过现在很少有人提起白笙了,现如今都说起这会唱戏的马怜人。这马怜人生得极其好,常常男扮女装。但每日只唱那一曲,不到夜晚便会归家。老叟本是想借着要酒的名义,再去探一探恩人当夜病故而亡的蹊跷之处,想着多接触接触这义子方三爷,那日正巧看见这马怜人被一个王孙子弟调戏,方三爷还给他安排了护卫。”
马怜人……
二人一瞬想起了今日在卧雪阁台上唱戏的怜人,而大堂的看客无一不是看得如痴如醉,连连叫好。
二人异口同声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