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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霁月没注意到闻折柳后面哆哆嗦嗦咽下的“情谊”字眼。
她只是将眉头锁得更紧。
“你说你的养母没参与这事儿,那为什么在大理寺,关泽有向西越通报军情的书信,落款是闻相私印?”
“什么?”
闻折柳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总郁在胸肺的那口浊气也蠢蠢欲动:“绝无可能!与司徒筠,往来的书信,用的,咳,都是
我父亲,咳咳,的私印!”
“……!”若非亲眼所见,何霁月都要怀疑自己在身强力壮的年纪,是不是得了老眼昏花的毛病。
但怎么会?
那收纳在大理寺的信件,她可都是一一翻过的,字迹她虽不觉眼熟,但落款,分明来自闻相。
书信内容大可找人代笔,落款的印,却很难作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司马,西越那头来人了,说要求见。”
陈瑾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在京城贵人多,她称呼何霁月“郡主”,这会儿到了行伍,都以军衔相称,她便自然而然换成了“大司马”。
敏锐察觉怀里的人身子一僵,何霁月垂头,吻了下闻折柳才被拭过汗的光洁额角,将他揽得更紧。
“谁要见我?”
陈瑾答:“是西越那个慕容锦,说……要三日期限已至,要将她们的陛下赎回去。”
闻折柳挣扎起来:“我该走了。”
“待着别动。”何霁月一下摁住他肩头,“她过来,无非是商讨两国安定之事,我同她谈,折柳,你好生歇着罢。”
“……嗯。”闻折柳发顶在她脸颊蹭了两下才松开,“你也要保重身体。”
“好。”
何霁月简短回答,将披风往肩上一盖,匆匆离去。
再不用强行支撑,无力到发抖的上半身,闻折柳任由身子软面般滑下,在床榻瘫成一团。
只是身子因无力而静,心却烦躁不堪。
非得将手臂掐出好几道血痕,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当时她们一家入狱,他与生父如惊弓之鸟,不敢辩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奈他们真与西越有勾结——仔细回想起来,他养母闻相……
倒是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好似早就知道这一日会来临。
可聊些家长里短的东西,顶多给闻相定私藏西越人的罪,此罪,真的至死么?
再者,何霁月现在愿意相信他,彻底查清楚当年闻氏一族入狱的真相,可是因为他这一身病气,以及他那动弹不得,只能委屈靠在床榻,日渐萎缩的双腿?
那……他的腿若能走,何霁月这悉心关照,岂不是也似镜中花,水中月,飘飘乎如凭虚御风,蒸腾而去?
不成。
闻折柳盯着自己无法动弹的腿,若有所思。
怎么才能让它彻底没法动呢?
砍掉,兴许可以。
连双腿都不存在,他腿上的筋脉,自然也就完全没有恢复之日了。
恰好何霁月去前头,与慕容锦商议,不在他身侧,又心绪烦乱,少说也要三刻才回得来。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软枕下头,隐约有块凸起。
闻折柳伸手一探,熟稔摸出把匕首。
锋利寒光一照,刀面上,映出他嘴角那抹憔悴又苍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