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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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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定做得天衣无缝,所有线索环环相扣,由不得王御史不‘确信不疑’,心甘情愿地踏上这条死路。”

深宫之中,皇帝听闻七皇子在梅坞再次病重,病情反复折腾,只是不甚在意地皱了皱眉,随口吩咐太医院“酌情调理,不必吝啬药材”,便不再投入更多关注。

在他心中,这个体弱多病、毫无威胁的儿子已然是一枚废棋,能苟延残喘已是天恩浩荡,不值得他再耗费半分心力。

翰林院中,林惟清辗转从同僚的窃窃私语中得知殿下病情又有反复,心中忧虑更甚,坐立难安。

他提笔数次,想写些什么问安折子,最终却又无奈放下,只能将那份难以言明的关切深深埋于心底,于翰林院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更加勤勉当差,偶尔从一些零碎的消息传闻中拼凑出朝局愈发诡谲动荡的轮廓,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却如同雾里看花,无从把握。

都察院内,王御史果然如谢知白所精准预料的那般,对王敬之的“突发急症”深表怀疑,认定其中必有冤情。当他“费尽心力”、“九死一生”才查到一些似是而非、却隐隐约约都能与三皇子势力扯上关系的线索时,顿时如获至宝,更加坚信此案背后定有惊天阴谋,摩拳擦掌,日夜酝酿措辞,准备在下次大朝会上死谏上书,弹劾三皇子,却丝毫不知自己正一步一步步步踏向他人精心编织的、无处可逃的死亡陷阱。

三皇子府邸则对即将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毫无察觉,正忙于四处拉拢朝臣,扩张自身势力,对梅坞那个据说只剩一口气的病秧子七弟,更是嗤之以鼻,从未放在眼里。

梅坞之内,药香依旧袅袅弥漫,仿佛一切如常。

谢知白时而在深夜剧痛袭来时,褪去所有坚硬外壳,向萧寒声展现出极致的脆弱与依赖,寻求着唯一的温暖与安慰;

时而又在病榻之上,于虚弱苍白的面容下,冷静地运筹帷幄,布下一环扣一环的致命杀局。

极致的冰与火,全然的依赖与绝对的冷酷,在他身上诡异地交织、融合,形成一种令人胆寒却又莫名吸引的矛盾魅力。

而萧寒声,便是穿梭于这冰火两重天中的唯一常量。

他是殿下唯一毫无保留展现脆弱的温暖归处,也是殿下手中最锋利、最忠诚、毫无迟疑的执行之刃。

他沉醉于殿下那份独一无二的依赖,同时也忠诚不二地执行着每一个出自那苍白唇瓣的、冰冷残酷的指令,仿佛只要是为了殿下,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是修罗地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万死不容。

封王离间

梅坞的宁静,被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马蹄声和随后响起的尖细嗓音彻底打破。

皇帝身边得力的内监总管亲自前来,手持明黄圣旨,在一众沉默侍卫的注视下,走入了这片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天地。

那尖细的嗓音在清幽山谷和梅香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一字一句,宣读着来自权力中心的旨意。

旨意大意是:

皇七子谢知白,虽自幼体弱多病,然天性纯孝,静养梅坞期间,仍不忘忧心国事,以致忧思过度,咯血伤身,忠孝可嘉,朕心甚为感动,亦深感怜惜。念其年已长成,特册封为“宸王”,赐京中宸王府邸,享亲王俸禄,望其于新府安心休养,早日康复,以慰朕心。

这道旨意,看似皇恩浩荡,破格晋封,实则字里行间充满了皇帝精妙的算计。

太子轰然倒台,留下巨大的权力真空,其余几位成年皇子争储之势日益激烈,朝局暗流汹涌,已渐有失控之象。

皇帝将体弱多病、在朝中毫无根基、看似毫无威胁的谢知白突然推出来,并赐予寓意深远的“宸”字封号,一来的确可彰显慈父之心,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显示皇恩雨露均沾;

二来,更是将其作为一块现成的挡箭牌或平衡木,旨在吸引和分散其他皇子过于集中的火力与敌意,让他们去猜忌、去审视、去针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看似得了圣心的“宸王”,从而缓解自身面临的巨大压力。

谢知白被萧寒声小心翼翼地、几乎全身重量都倚靠其支撑着,缓缓跪地接旨。

他垂着头,墨色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露出的下颌尖削苍白。

在整个宣旨过程中,他咳嗽不断,肩膀微颤,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当场晕厥过去,完美诠释了一个“侥幸得封、实则无福消受”的病弱皇子形象,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有半分威胁。

“儿臣……谢父皇隆恩……咳咳……父皇万岁……”

他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完,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内监总管宣完旨,又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王爷保重凤体”、“皇上挂念”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安慰话,便留下丰厚的赏赐,带着人匆匆离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这里的病气。

待那队人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萧寒声立刻手臂用力,稳稳地将谢知白搀扶起来。

几乎是在起身的瞬间,谢知白脸上那副孱弱不堪、仿佛随时会碎掉的模样便收敛了许多,虽然脸色依旧是一种久病的苍白,但那唯一完好的右眼中,已迅速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般的冷静,再无半分方才的虚弱。

“宸王……”

他轻轻咀嚼着这个尊贵却烫手的封号,唇角扯出一抹冰冷而充满讥讽的弧度,

“父皇这是……嫌本王死得不够快,特意推出来……站在明处吸引所有明枪暗箭么?真是……好一份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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