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页)
谢知白在主位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宽大座椅上坐下,声音平淡温和,却刻意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久病之人的虚弱,
“不知林修撰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他状似无意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举止中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或别有用心的破绽。
林惟清起身,目光坦诚而直接地看向谢知白,语气带着真挚的感激与一股难以压抑的年轻人的愤懑:
“微臣冒昧前来,一是感谢殿下日前在宫中遇险时,王御史仗义执言,殿下亦宽宏大量,未加深究,保全了清流颜面。二是……微臣听闻殿下近日亦遭奸人暗算,心中倍感愤慨!恩师(周子瑜)不幸罹难,幕后黑手至今逍遥法外,如今竟又胆大包天对殿下您下手,简直无法无天,视朝廷法度为无物!微臣虽人微言轻,位卑言轻,亦愿尽绵薄之力,若日后查到任何线索,定当竭力为殿下与恩师查明真相,以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他的话语直接而热烈,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赤诚、冲动与理想主义,听起来完全不似作伪,仿佛真心实意地认为谢知白也是那“奸人”手下的“受害者”,并因老师的惨死和这次针对皇子的“袭击”而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谢知白微微挑眉,心中觉得有些荒谬的好笑,又涌起一股莫名的、居高临下的讽刺。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天真至愚钝的人?
竟会懵懂无知地跑到他这真正的“幕后黑手”面前,满腔热血地要求联手对抗所谓的“奸人”?
萧寒声始终沉默地站在谢知白身侧后方一步之遥,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目光冰冷锐利地审视着林惟清,如同审视一件突然闯入的、不明危险的物品。
他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过于纯粹的“善意”充满本能的怀疑与警惕,尤其对方还是周子瑜的门生。
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无回”剑柄上,周身散发出浓烈的、生人勿近的警告气息,仿佛只要林惟清稍有异动,便会立刻血溅五步。
谢知白敏锐地注意到了萧寒声那几乎凝为实质的紧绷敌意与保护欲,心中那点兴味反而更浓了。
他忽然生出一个微妙而恶劣的念头。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甚至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微微叹息道:
“林修撰有此心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如今……唉,自身尚且难保,伤病缠身,只愿于此别院中安心静养,不愿再惹是非。追查真凶之事,自有朝廷法度与有司衙门负责,本王实在不便过多插手。”
他说着,还恰到好处地以袖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显得愈发脆弱无力,惹人怜惜。
林惟清见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同情与毫不掩饰的急切,上前半步道:
“殿下!朝中奸人狡诈异常,势力盘根错节,朝廷查案恐有疏漏受阻之处!恩师之死蹊跷重重,那所谓‘血书’遗奏更是疑点丛生,微臣……”
“林修撰。”
谢知白温和地打断他,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皇室威严与疏离,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此事关乎朝局稳定,重大无比,非你我能在此妄议。你还年轻,前程远大,正当锐意进取之时,当以自身仕途为重,实在不必卷入这些复杂的是非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