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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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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一个…”

谢知白的指尖倏然停顿在一个名字上,眼神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冰冷兴味的探究,

“安国公,赵阔…真是令人意想不到。这位一向以清流领袖自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俨然一副超然物外模样的老国公,背地里竟也做着这等勾当。而且他的胃口和手段,可比刘墉之流要高明也贪婪得多。”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冰冷弧度,

“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先别动他,放长线,稳住他…我要看看,顺着这根线,还能钓出多少藏在深水里的庞然大物。”

他的思维在飞速运转,一个个精准而狠厉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推演、完善,每一个都足以将名单上的名字及其背后势力连根拔起,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沉浸于这种运筹帷幄、掌控他人生死命运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强大而清醒,是这冰冷棋局中唯一的执棋者。

然而,或许是方才在廊下行走耗了气力,或许是精神长时间高度集中引来了反噬,一阵熟悉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眩晕感如同水鬼的冰冷之手,悄然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修长冰凉的指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脸色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过于苍白透明。

一直如同影子般密切关注着他的萧寒声立刻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怎么了?是否又头晕了?”

他的手几乎已经抬起,想要去扶住那看似随时会倾倒的单薄肩膀,却在最后一刻凭借强大的自制力硬生生停驻在半空,只是指尖微微蜷缩。

谢知白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阵生理性的不适压回深处,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一贯的平淡无波,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错觉:

“无碍。些许疲惫而已,老毛病了。”

他试图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份该死的名单上,但思绪却像是被无形的蛛网缠绕,难以再次凝聚起那刀锋般的锐利。

萧寒声沉默地注视着他苍白的侧脸和那双微蹙起的好看眉头,忽然转身,走到墙边的紫檀木多宝格前,熟练地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精巧别致的鎏金浮雕莲纹小手炉。

他动作利落地用银钳从兽首炭盆中夹起几块烧得正红、却无烟的银炭,仔细放入炉中,盖上缕空的盖子,然后不由分说地、轻轻塞进了谢知白那只搁在案上、微微泛着凉意的手中。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秋夜深重,你气血本就亏虚,久坐易受寒侵。”

手炉温暖的热度透过微烫的鎏金外壳源源不断地传来,熨帖着谢知白冰凉的掌心,那恰到好处的暖意仿佛拥有生命般,顺着经络缓缓蔓延,竟真的驱散了一些那盘踞不去的寒意与隐隐的眩晕。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小巧的暖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精致繁复的莲花纹路,没有出声拒绝。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份摊开的名单,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下达指令,而是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刻意识到的迟疑与依赖:

“这些人…尤其是安国公一党,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处理起来,恐怕会颇为棘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慎之又慎。”

这几乎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他一向独断专行,心思诡谲莫测,何曾需要向旁人解释行动难度或寻求认同?

萧寒声深邃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仿佛被浓密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的眼帘上,声音沉静如水,却蕴含着不容错辨的强大力量:

“再棘手的荆棘,也不过是等待斩断的障碍。再庞大的根系,也终有崩塌之日。你想怎么做,我便为你扫平前方一切阻碍,斩断所有纠缠的根须。”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甚至带着一丝战场上带来的冷酷,却充满了绝对的忠诚与强大的、令人安心的自信,仿佛只要谢知白指明方向,即便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其踏平。

谢知白握着手中那温暖踏实的热源,听着这掷地有声、毫无虚言的话语,心中那一点因身体虚弱而升起的细微动摇与不确定,瞬间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熨帖平整。

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眸中已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淬火般的锐利决断。

他低声道,指尖在名单上“刘墉”的名字上重重一点,仿佛已然敲定了其命运,

“他不是最喜欢暗中资敌,向北狄售卖精铁牟取暴利吗?那就让他‘意外’发现一批即将运往北境龙骧军的重械,‘恰好’存在致命的质料缺陷。然后,让我们安插在军器监的人‘及时’揭发,务求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我要他死得……合情合理,罪证如山,让朝野上下谁都挑不出半分错处,让所有试图保他的人都无从下手。”

这条计策,不仅精准狠辣,直击要害,更是刁钻至极。

它完全将刘墉钉死在了叛国通敌的耻辱柱上,永无翻身之日,同时,又因军械事宜素来与东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此举无疑也将一盆隐晦的脏水,毫不留情地泼向了东宫,堪称一石二鸟的毒计。

萧寒声眼中寒芒一闪,已然完全领会其中所有精妙与狠绝的关窍,

“我会亲自督办,安排得滴水不漏,绝无后患。”

正事商议既定,书房内又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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