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页)
他闭眼歇息了片刻,长长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积攒起一丝微弱的力气,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回信。
内容同样简洁至极:已知,京中已动,静候佳音。勿念。
在写下“勿念”二字时,他的笔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迹在纸上微微晕开一小点。
最后,在那张小小纸条的背面最边缘处,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画下了一个同样微小却清晰无比的、代表“收到”与“安好”的特定暗号——那是他们之间早已约定、却在漫长而冰冷的合作中,几乎从未被使用过的符号。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彻底抽空了所有力气,笔从指间滑落,在锦褥上滚出一道墨痕,整个人向后瘫软下去,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喘息和咳嗽,嘴角再次溢出鲜红的血丝,触目惊心。
沈太医慌忙上前,喂药顺气,施针稳定,一番手忙脚乱的救治。
待他稍稍平复,气息不再那么散乱,沈太医收起那张写着回信的小纸条,准备同样以蜡封好,等待下一次联络送出。
谢知白忽然极其微弱地开口,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沈太医立刻停住脚步,紧张地看向他。
谢知白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墙角那个盛放着珍稀药材的樟木箱上。
其中有一个用白玉盒单独盛放的,名为“碧磷草”的辅药,性极阴寒,本身并无明显毒性,但药性诡谲,能大幅激发和增强其他毒物的毒性。
“把那……玉盒里的……取一片……碾成最细的粉……”
他喘息着,眼神却冰冷清醒得可怕,一字一句地吩咐,
“……仔细……沾在……蜡丸外面……要……无色无味……遇水即溶……沾肤即入……”
沈太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顿时煞白如鬼,失声惊呼:
“殿下!不可!万万不可!萧统领他虽武功高强,但这……”
“他……体质特殊……百毒不侵……”
谢知白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但这碧磷草粉……能让他……周身气息……带上一丝极微弱的……阴寒毒韵……让他随身携带的……用以追踪传递消息的……鹞子(暗探)……无法长时间靠近……追踪……更为……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在解释,又仿佛在说服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微弱的声音,
“……北境险恶……小心……总无错……”
这一刻,沈太医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青年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情与犹豫似乎都已彻底湮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算计、利用和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给那个可能唯一真心关切他安危的人送去沾有毒物的密信,哪怕这毒物微不足道,哪怕是以“安全”为名。
沈太医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那洁白无瑕的玉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