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页)
而被铜墙铁壁般严密守护的内室,实则正在进行着一场远比外界想象更为凶险、更为不为人知的残酷战争。
沈太医苍老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药碗。
他屏住呼吸,将那一碗浓黑如墨、散发着诡异辛辣与浓重苦涩气息的药汁,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入谢知白微启的唇间。
这一次,谢知白似乎凭借某种惊人的意志力,恢复了些许吞咽的本能,虽然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结艰难的滚动和细微的痛苦呜咽,但大部分致命的药汁终究是被咽了下去。
然而,那药力的发作,却猛烈霸道得超乎想象。
几乎是在药汁入腹的片刻之后,谢知白原本稍稍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骤然褪尽所有生机,变得惨白如纸,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
紧接着,一股骇人的、不正常的潮红又猛地涌上他的脸颊、脖颈,甚至蔓延至他单薄的胸膛!
他猛地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般弓起身,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几乎要震碎五脏六腑的剧烈咳嗽!
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事先含在口中的伪装药血,而是真正的、带着细微脏腑碎末的暗红血液,溅落在雪白的软褥上,触目惊心!
他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汹涌而出,浸透了一层又一层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正被无数无形的刀刃从内而外寸寸凌迟,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极刑。
“殿下!撑住!一定要撑住啊!”
沈太医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破裂,一边嘶声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取出银针,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在他周身大穴疾刺而下,试图强行稳住那在他体内狂暴冲突、几乎要炸裂开来的药毒。
这场与死神直面争夺、惨烈无比的折磨,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谢知白几次气息微弱得几乎彻底断绝,瞳孔都有散开的迹象,又硬生生被沈太医以精湛却极其凶险的针术从鬼门关边缘强行拉回。
当那阵骇人的剧烈反应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时,他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冰冷,瘫软在榻上,只剩下游丝般的微弱喘息,但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睫,却颤动得愈发频繁剧烈,仿佛意识正挣扎着要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浮起。
又过了漫长的半日,在沈太医不间断的针灸疏导和温和汤药的艰难调理下,谢知白体内那蚀骨灼心的剧痛似乎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麻木和极度的、掏空一切的虚弱所取代。
然而,他的意识,却在一片混沌与黑暗的泥沼中,凭借着顽强的恨意与执念,一点点挣扎着浮出水面。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依旧深邃如同古井,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绝望或死寂,而是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冰冷的雾霭。
仿佛经历了地狱最深层烈火的彻底淬炼,所有属于人的脆弱、痛苦、彷徨,乃至最后一丝残存的温热与柔软,都被焚烧殆尽,剥离干净,只余下一种近乎非人的、绝对冷静的疯狂,和一种……空洞到令人心悸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