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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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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体,”

萧寒声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凝,

“沈太医今早离宫前,特意又叮嘱了我一次。他说你心脉耗损之剧远超他最初预期,忧思过重,气血逆冲,如同不断透支灯油的残烛。若再不能宁神静心,止住这般呕心沥血的耗损,恐伤及根本,届时……纵有仙丹妙药,亦恐回天乏术。”

他陈述着医嘱,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谢知白每一分虚弱与坚持。

谢知白极淡地、几乎看不见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破碎而冰凉,映着跳动的烛火,有种诡异而脆弱的美感:

“根基?我还有什么根基可言?”

他轻轻摇头,散落的几缕墨发贴在汗湿的额角,

“这副残躯,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油尽灯枯的区别罢了。”

他抬起眼,看向灯影下的萧寒声,那双因高热和疲惫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翻滚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与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但在那之前,该清理的污秽,该斩断的爪牙,一个……都不能少。”

就在这时,窗外檐角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嗒”,像是被风偶然吹落的小石子滚过瓦片,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萧寒声的身影瞬间绷紧,周身气息变得冷冽而危险,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倏地扫向声源方向,右手已无声地按上了腰侧剑柄。

谢知白却仿佛早有预料,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巴,声音低哑道:

“无妨。是送‘石头’来的。”

他话音未落,靠近榻边的一扇窗棂被从外无声地推开一条细不可察的缝隙,一枚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约莫拇指大小的东西被精准地抛了进来,落在谢知白榻前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那窗缝随即悄然合拢,窗外夜色依旧沉寂如水,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萧寒声按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但他看着那枚突然出现的油纸包,又看向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对此习以为常的谢知白,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深的波澜。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谢知白手中所掌握的“石头”,远比他此前想象得更多、更隐秘、更出其不意。

这个看似脆弱不堪、被困于方寸静室的皇子,早已在无人察觉的阴影深处,悄然编织起一张属于他自己的、无形的信息网络,其触角或许已伸向了宫墙内外意想不到的角落。

谢知白艰难地微微俯身,伸长手臂,指尖因虚弱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费力地捡起那包东西。

他拆开油纸,里面是几页折叠整齐、密密麻麻写满极小字体的纸张,墨迹尚新,带着一股淡淡的、特殊的墨香。

他就着昏暗的烛光,快速而专注地浏览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冰封的湖面,只有眼底最深处,仿佛有浓稠的黑暗在剧烈地翻涌、积聚、发酵。

许久,他缓缓放下那几页纸,抬起沉重的手臂,用指尖用力按揉着突突跳动、刺痛难忍的太阳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胸腔里翻腾的不适。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猛地侧过头,用手死死捂住嘴,爆发出一阵剧烈至极、仿佛要将灵魂都咳出来的呛咳!这一次,殷红的血点溅落在他苍白的手背和身前的地图上,如同雪地点点红梅,刺目得惊心。

他剧烈地喘息着,用手背狠狠抹去唇角和下颌沾染的血迹,呼吸急促而混乱,眼底却因这撕心裂肺的痛楚而燃起一种更加疯狂、更加偏执、更加不顾一切的火焰。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某处刚刚被新鲜血点染红的位置,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里……下一个。”

药石无声

地图上那抹新鲜的血迹,如同冬日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刺目而冰冷,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温度。

谢知白的手指还死死点在那个被染红的位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却又因那股破釜沉舟的决绝而奇异地维持着稳定。

然而,意志无法强行压制身体的彻底崩溃。

剧烈的呛咳如同狂风暴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残破不堪的身躯,殷红的血点不断从指缝间迸溅而出,迅速染红了苍白的手背、素色的衣襟以及身下昂贵的锦褥,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萧寒声的眉头骤然锁紧,之前的审慎与探究瞬间被一种更直接的、近乎本能的反应取代。

他一步跨到榻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吹得案头烛火猛烈摇曳,光影在他冷峻的脸上明灭不定。

他没有丝毫犹豫,俯身,一手探入谢知白冷汗浸透、硌人的颈后,另一手穿过其膝弯——触手之处,尽是嶙峋的骨头和滚烫的、被虚汗湿透的薄薄衣料。

他手臂沉稳地用力,极其小心却又异常迅速地将谢知白整个人打横抱起。

那重量轻得令他心下一沉。

谢知白在咳喘的间隙挤出破碎的音节,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但剧痛和窒息感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能无力地靠在萧寒声坚实冰冷的胸甲上,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微微发颤,冰冷的金属与滚烫的躯体形成诡异对比。

萧寒声没有理会他微弱的抗议,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那张更宽敞的床榻,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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