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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殉情(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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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砾山……

他亲口下的旨……

“寻个清净地,葬了吧。”

“城南郊外的九砾山正好。”

段令闻……段令闻,段令闻,闻闻……

无数被他强行扭曲、忽略的画面此刻争先恐后地涌入,尖锐地撕扯着他的脑海。

景谡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陛下……”大内侍伏在地上,声音仍在发抖。

殿外雷声骤停,衬得殿内死一般寂静。

良久,大内侍听见头顶传来皇帝平静无波的声音,甚至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沉稳:“起来吧。”

他惊疑不定地抬头,只见景谡已转身走回御案之后,神色如常,仿佛方才那场癫狂只是惊雷带来的幻觉。

“是朕一时失态了。”景谡伸手,将案上那幅画像慢慢卷起,放在一旁。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那些世家贵女的画像,语气淡漠:“后宫之事,容后再议。将这些都撤下去。”

“是,是!”大内侍如蒙大赦,连滚爬起,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满地的狼藉。

景谡已重新执起朱笔,摊开一份奏折,垂眸批阅起来。

从这一天起,皇帝景谡似乎彻底恢复了正常。

他是个勤政贤明的开国君主,每日卯时起身,辰时临朝,与大臣商议国事,裁决政务从未有误。他轻徭薄赋,整顿吏治,新朝气象蒸蒸日上。

他再没有提起过段令闻这个名字,也没有再看任何人的画像。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白日里,他正常地处理着朝政,正常地维系着皇室体面。可当夜幕降临,深宫重归寂静,另一种疯癫便悄然上演。

起初,值夜的宫人偶尔会听见寝殿内传来低沉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吴东有什么好?你为何非要回去?”

那声音像是在与人争执,却又只有他一人。有时会骤然拔高,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压,但很快又会强行压下去。

守在外面的内侍吓得屏息凝神,冷汗涔涔,无人敢进去窥探,也无人敢议论半分。

过了些时日,那争吵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妥协的低语。

“……好,朕不逼你了。”

“……城南别院你若不喜欢,朕另赐你一处府邸,随你心意布置,可好?”

“……留在洛阳好不好,留在我身边。”

再后来,皇帝夜里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他会让人备上两盏茶,对着空无一人的软榻轻声说话,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耐心和轻哄。

“……今日批折子晚了,可是等急了?”

“……这是吴东新进的春茶,你尝尝。”

有时,他会拿起书卷,低声念一段游记或兵书,念完后还会停顿片刻,像是教人念书似的。

无论他是争吵、妥协,还是轻声低语,殿内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日子在景谡白日清明、夜间痴妄的交替中一天天过去。

这日,是段令闻死后一年的忌日。或许是他的执念太深,段令闻第一回入了他的梦。

梦境一片虚无的灰白之地,段令闻就站在不远处,他没有蒙布巾,那双异瞳直直地盯着景谡。他的眼中没有了昔日的羞涩、倔强、或隐忍的爱意,只剩下一片冰冷与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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