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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国(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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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烛火噼啪的声音。

景谡紧握着一道竹简,这上面是虞朝覆灭后留下的治国律条。这些天,为了稳固新朝的统治,他延续了虞朝的律制,因此,这些治国之策于他而言,是重中之重。

可现在,竹简上的字像漂浮了起来,一个字都入不了眼。

“咔嚓——”的一下。

景谡手中的竹简被他生生捏得断裂开来,霎时间,竹刺扎入他的掌心,渗出的血珠将竹简染红,他却浑然未觉。

“死了?”他又低语了一遍,又像是觉得可笑。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死。

前几日,段令闻还提出要回吴东,回到那小小的段家村。段家村哪里比得上洛阳,他不明白,段令闻为什么非要回去。

他不许。

现在,段令闻死了?

景谡的手越攥越紧,尖锐的裂口刺着掌心的皮肉。

死了就死了,一个死人罢了。这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役加起来,他杀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万,见过的死人骨头都能堆成一座山。

死了一个人而已。

殿内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残阳从西窗劈入,骤然撕裂了殿中的昏暗。

景谡坐在榻上,手中仍执着那断裂的竹简,他的手心上、竹简上、龙案上,甚至地上,都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昏黄的光影浓稠得令人窒息,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浸在如血般的残阳里,一半隐于浓重的阴影之下。

而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粗犷的声音:“陛下!”

景谡终于动了,他抬眸看向来人——广阳侯,邓桐。

平定天下后,景谡大肆册封功臣,赏赐爵位与厚禄,但并不任以政职,以此兵不血刃收回诸将兵权。

这些人中,唯有邓桐除外,因其功劳之大,特赐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邓桐快步走入殿内,他身形魁梧,即便身着常服,也难掩长年征战的煞气。他是景氏家生子,自幼便是景谡的伴读与护卫,情分非同一般。

此刻,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陛下!听说左都尉他……他没了。”

景谡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邓桐脸上,声音平直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嗯。”

邓桐,曾向他讨要过段令闻。

当年一次大捷后,庆功宴上,邓桐喝得满面通红,端着酒碗踉跄到他面前,大着舌头,眼神却异常认真地看向他身后安静侍立的、左眼蒙着布的段令闻。

“公子!”邓桐醉得糊涂,“等天下定了,您……您把半瞎子赏给我吧!我、我一定待他好!不让他再吃苦!”

那时的段令闻只是跟在景谡身边的一个小卒,尚未崭露头角。

话音落地,周遭将士们哄笑着。

那时景谡是什么反应?他没有明确拒绝,似乎只是笑骂了邓桐一句:“说什么醉话。”

而后,便揭了过去。

段令闻当时就站在他身侧,低着头,他盯着地面,一动未动。

景谡不是不知道,段令闻心悦于他,却还是在邓桐提出这件事后,亲口问他:“你可愿嫁给邓桐?”

他难得多说了几句邓桐清正的家世,若是段令闻嫁给邓桐,日子不会很差。

当时的段令闻又是什么反应?泪水洇湿了他蒙眼的布巾,他哑声拒绝,“不要……”

可景谡还要在他伤处洒盐一般,追问他:“为何不要?”

段令闻垂下眼帘,不住地摇头,他提步往门外走,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屋内。

那时,景谡一把攥住他的手,而后欺身将他压在床榻上,再次质问他:“为何不要。”

段令闻紧抿着唇,不肯回应。

然而,景谡非要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答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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