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婚礼前夕风暴在酝酿(第2页)
说是总理,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他现在已经辞职了,属于代理总理。
他领导的政府,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失去国会多数席位支持,已经被迫辞职,变成了一个“看守政府”,权力有限,主要职责是维持日常运转和筹备大选。
等两个月后,大选完毕,新的政府组建完毕,他就得卷铺盖走人。
若说此刻印度政坛里最如坐针毡的人,钱德拉?谢卡尔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顶着总理的头衔,却早没了总理的实权。
辞职报告递上去三个多月,却迟迟走不了人。
偏偏又赶上糟透的时局——海湾战争刚结束,国际油价暴涨拖垮了本就脆弱的进口经济,国内连着两年旱灾,粮价飙到十年新高,整座国家像艘漏了水的船,四处都在渗水。
他想管,可手却伸不出去。
各部委官员要么敷衍塞责,等着新政府上台再表忠心。
地方邦政府更是阳奉阴违,连他签发的行政令都能压着不办。
不管?可他还坐在总理办公室里,民众的怨气全往他身上撒——菜市场里骂物价高的,难民营里哭饿肚子的,最后都得骂一句“钱德拉?谢卡尔无能”,屎盆子一个接一个往他头上扣,糟心透了。
若是个没责任心的政客,大可以趁这两个月捞点好处,等大选结束拍拍屁股走人。
可他偏不是——年轻时跟着甘地的追随者搞过社会运动,从政三十年,“让底层人能吃上饱饭”的念想像根刺,扎在心里拔不掉。
这份理想成了煎熬,他只能像个缝补匠,用仅有的权力给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补窟窿,只求别在自己任上彻底沉船。
“霍卡尔,那些从海湾战争逃回来的劳工,现在怎么样了?”他指尖捏着眉心,深深叹了口气,向自己的秘书问道。
秘书霍卡尔指尖在报告封面上蹭来蹭去,语气带着难掩的为难:
“总理阁下,这些难民主要集中在拉贾斯坦邦和古吉拉特邦。古吉拉特邦还好,坎德拉港的码头需要人扛货、装卸集装箱,不少劳工能靠着一身力气混口热饭。但拉贾斯坦邦……”
“说吧,不用吞吞吐吐。”
钱德拉?谢卡尔苦笑一声,指节重重敲了敲桌面,指腹泛白——他早做好了听最坏消息的准备。
“拉贾斯坦邦本就靠天吃饭,主要种棉花和豆类,前两年旱得地里裂着指宽的缝,连草都长不活,邦政府和民间的存粮早空了。”
霍卡尔的声音越来越低。
“逃回来的劳工大多是从科威特、伊拉克回来的建筑工人,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可现在地里颗粒无收,家里也没余粮,只能揣着空口袋在镇上晃。经济形势差,连镇上的杂货铺都在裁员,他们打零工的机会少得可怜,不少人已经拖家带口在各县流窜,白天蹲在寺庙门口等施舍,晚上就挤在破庙里避雨,就为了一口热粥。”
钱德拉?谢卡尔闭上眼,脸上的皱纹里都裹着愧疚。
他当了一辈子政客,总想着为底层民众做点事,可现在连让一群劳工吃饱饭都做不到。
“所以……他们要不到饭,最后就只能饿死,是吗?”他睁开眼,眼底的痛苦像积了雨的水洼,“拉贾斯坦邦的首席部长干什么去了?他就眼睁睁看着人饿死?”
“邦政府给财政部发了十几份紧急救济申请,可财政部也没钱。”霍卡尔叹了口气,声音发涩,“我昨天跟邦政府的秘书通了电话,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前两年抗旱买水泵、拉水管,早就把财政掏空了’,还一个劲诉苦,说底下的县官员也在哭穷,没人愿意掏一分钱。”
钱德拉?谢卡尔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指节把办公桌敲得“笃笃”响。他何尝不知道那些地方官的猫腻。
平时把财政款往自己口袋里塞,修公路的钱能截一半,给农民的补贴能扣八成,到了真正要救急的时候,倒学会装可怜了。
“一群蛀虫!”他低声骂了一句,可话音刚落,又陷入深深的自责,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带着颤:“哎,还是我没本事……在任上没把经济搞起来,没把粮仓填满,现在让老百姓跟着遭罪。”
“总理阁下,您已经尽力了。”霍卡尔连忙上前半步,声音放软,“这三个月您跑了六个邦,连排灯节都在难民营过的,没人比您更上心这些事。”
“尽力不够!远远不够!”总理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以我个人的名义……给斋普尔、焦特布尔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大家族、大地主发函。恳求他们,看在同为国民的份上,看在神明的份上,拿出一点粮食来,救救人。就说我钱德拉?谢卡尔……请求他们。”
霍卡尔张了张嘴,想说“那些人哪会管难民的死活”——他上个月去斋普尔出差,亲眼看见婆罗门地主把多余的粮食囤在仓库里,等着粮价再涨点卖高价。
可看着总理眼里那点微弱的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拟函,亲自盯着发出去,确保每个大户都能收到。”
霍卡尔走后,办公室里只剩钱德拉?谢卡尔一个人。
他起身走到窗边,雨丝打在玻璃上,晕出一片模糊的水痕。
他抬手按了按腰——老毛病了,一累就疼,此刻却觉得腰上的疼远比不上心里的沉,仿佛整个人都要被窗外的雨雾吸进去。
就在这时,“蹬蹬蹬”的脚步声撞在走廊里,都没敲门,霍卡尔就推开门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