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1页)
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进,勾勒出木地板上的光影。十点多了,我揉揉惶惑的眼睛,瞥向颖颖。她蜷缩在床上,如倦怠的小猫,头发散乱在枕头,映着晨光泛出微光。我凑过去,轻轻吻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凉如秋露,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刺痛我的心扉。
手机叮咚乱响,打破清晨寧静。我躡手躡脚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秋风夹着江水的腥涩扑面。江对岸的楼群闪着冷光,映出我的迷惘。我接起电话,大头笑道:「哎呀,林泽然,儂还没爬起来啊?小夫妻悠着点哦,哈哈!」
我整个人都如同笼罩在蒸汽中,闷声道:「啥事体?快讲啦!」大头声音高了几度:「哦哟,儂俩闹彆扭啦?嘖嘖,我早跟儂讲过,结婚不要太早嘛!看看我,房子自己住,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自由得一塌糊涂!」他顿了顿,声音带点酸味,「不过讲真,兄弟们还是蛮羡慕儂的。颖颖那么靚,性格又好,儂这是祖坟上冒青烟啦!我那女朋友哎,昨天又跟我吵,讲我不陪伊逛街,女人哦,烦得要死!」
我翻了个白眼,胸口如被石块压住,想起大头的八卦。初中时他追隔壁班的小姑娘,天天在人家楼下送早餐,结果人家喜欢上个会弹吉他的,他气得把人家送的巧克力踩烂,碎屑黏在鞋底,如他破碎的少年心。我忍不住逗他:「儂还好意思讲?当年小涵甩儂那会儿,儂哭得像只狗,还讲要单身一万年,现在不也找了个,整天被管得服服帖帖?」
大头哈哈笑:「哦哟,儂还翻这老账!小涵现在惨兮兮,嫁了个跑销售的,天天出差,朋友圈全是带娃。幸亏我跑得快!不过儂跟颖颖,嘖嘖,大学那会儿在食堂都要牵手,全校男生眼红得要死,儂这运气,买彩票都没这么灵!」
我的脑海如被旧胶片缠绕,浮现大学时的画面。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如夏日阳光,明媚得让花圃里的玫瑰都失色。我们晚上在校园散步,她拽着我的手,哼着周杰伦的《晴天》,音调轻快如风铃。有次大头喝多了,搂着我肩膀喊:「林泽然,你小子命太好了!颖颖这样的,百年难遇!」结果他吐得满地都是,腥臭的呕吐物混着草丛的气息,一头栽进草丛。想到这儿,我嘴角微扬,如微风拂过湖面,但想起昨晚的沉默,笑意如泡沫破碎,化作一缕惆悵。
我不耐烦,皱眉道:「行了,今朝找我啥事体?心情不好,不想扯这些。」大头来了劲,八卦兮兮地压低声:「哟,还真吵架啦?没事,兄弟给儂散散心!儂记得小白不?我们体校那傢伙,上回群里发了张酒吧自拍,哎呀不得了!他新女朋友靚得一塌糊涂!大学刚毕业,也是广告公司的,脸上有点雀斑,个子没颖颖高,不过性感得要命!听说还是个富二代,哦,就是阿拉大学的小学妹!这小子这回要抓牢,别说下半辈子,下辈子都不愁啦!阿拉都喊他带出来见见,儂没看到那自拍?嘖嘖,辣得眼睛疼!」
我愣了下,心跳紊乱,气息不稳,笑出声:「小白?当年偷吃我鸡腿那傢伙?这小子可以啊,哪里搭上的?」大头得意:「体校群里都炸开啦!小白讲是跟广告公司对接项目认识的,伊负责搞赞助,啥全市健身俱乐部活动,蛮正规的,下下个礼拜週末开场,有啥拳击联赛啥的。王指导现在是市拳联的副主席,管业馀组,硬要拉我去当裁判。哎,就是颖颖伊拉公司,这事,伊晓得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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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现在就爱拉阿拉叙旧,昨天还讲想当年阿拉在拳台上对练,伊看得比谁都开心!」
「拳台有啥好看的?打来打去,我早忘光了,那活动后有啥安排?还聚不聚?」
大头来劲了:「聚!活动后我们去老刘的火锅店搓一顿,伊开了家店在徐家匯,环境还不错,讲给阿拉打八五折!哦,还有其他八卦,儂听不听?小丽,王指导当年的女朋友,嫁了个大款,天天晒豪车,气得王指导把伊拉黑啦!还有小胖,离婚啦,前妻卷了他一套房子,伊在朋友圈骂,笑死人啦!」
我忍不住笑,嘴角却酸涩如尝了未熟的杏子:「哈哈,体校群里又炸了吧?小白那女朋友真带得出来?别到时候又是吹牛皮。」
大头嘿嘿笑:「必须带!阿拉都讲,小白这回要抱紧大腿!哎,说起来,阿拉混得再差,也比外地来打工的舒坦,谁家没几套房?只要娶的老婆不出么蛾子,不被女人洗了房,那日子都蛮愜意的!不像小胖,嘖嘖,房子没了,人都傻啦!」我嗯了声,心如被重锤敲击,房贷、婚姻,哪有他说的轻松?
大头没察觉,继续嚷:「儂来不来啊?先看拳赛,再去火锅店聚聚,吃点小酒,聊聊当年多带劲!老刘讲留个包厢,儂带上颖颖,热闹点!」话音刚落,背景传来嗲嗲的女声,他赶紧收住话头,「好啦好啦,不跟儂多扯啦!儂要来啊!一定要来啊!带颖颖一起,见见那小学妹!」
「好,我看看哪天,聚聚吧。」
掛了电话,我靠在阳台栏杆上,凝视江面波光粼粼,如碎裂的镜面映照我的迷惘。大头发来的公眾号,健身俱乐部活动,赛历,火锅店,兄弟聚会我却如被困在荒岛,提不起兴致。这城市,霓虹灯亮得晃眼,日子却如铅块沉重。我想起当年跟大头他们蹲在体育馆门口,喝着玻璃瓶可乐,瓶身冰凉,气泡在舌尖炸裂,聊谁追到了谁。那时候哪懂烦恼?现在拳击、伤痛,只是一堆汗臭的回忆,暴力如我厌恶的毒瘤。
点开微信,群聊红点如血,映照我的孤寂。最近无心社交,工作、婚姻、秘密如乱麻缠身。点开体校的「流汗流血不流泪」群,平时尽是视频、段子和吹牛的废话。我懒得细看,刷了好多页,才瞥到小白前几天发的消息——一张照片,底下跟着一堆起哄的回復:「哟,小白这回发达了!」「美女啊!快发红包!」「这妹子眼熟,谁啊?」我点开照片,眼前如炸雷劈裂夜空:果然是李文娜,还是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家酒吧,小白举着手机,咧嘴笑得傻乎乎,她靠在他肩上,黑色闪光吊带短裙如暗夜星辰,丹凤眼半眯,红唇勾着意味深长的笑,手里端着杯莫吉托,薄荷叶和冰块,似乎在散发清冽的香气,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我脑海闪过她在酒吧的挑逗,她手指划过我手背的温热触感,如电流窜过脊髓,还有酒店房间里她的低吟:「学长,我是儂的小学妹,想给儂全都给儂。」我咽了口唾沫,心中死灰似要复燃,手指不自觉点开她的微信,转发照片,附了个笑脸表情。发完我立刻后悔,这如投石入湖,激起无法平息的涟漪。祝福?试探?还是证明我放下了?可撤回也来不及。
十多分鐘后,李文娜发来60秒语音:「林泽然,儂搞啥名堂啊?儂是我啥人?我跟儂啥关係?要儂管哉?一张破照片儂就转发给我,还
,管不着!」
语音结束,我靠在沙发上,脑子里如被风暴席捲。她又提到颖颖和李总,如火上浇油。但她最后那句「我的事轮不到儂管」,说明她跟小白的事是认真的。我凝视手机屏幕,李文娜的笑脸如刺眼的星光,算是侥倖吗?我没再回她,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胸口仍如被巨石压迫。
客厅灯光昏暗,如冷月笼罩荒原。玫瑰茶的香气早已冷却,只剩冷涩的馀味在空气中弥漫,如我心底的苦楚。墙上的掛鐘滴答作响,每一声如针刺心扉,提醒时间的无情。颖颖还蜷在床上,头发如墨云遮住半张脸,脆弱得如风中残烛。我站在卧室半掩的门前,心如铅块沉重,喘不过气。
门铃响起,曼姿站在门口,黑色毛衣裹着纤细的身影,如暗夜中孤独的剪影。她手里攥着一张b超照片,嘴角掛着浅笑,如春风未绽的花蕾。她到卧室门口探了探,笑容如冰面龟裂,转瞬凝固,转身放下包,低声问:「泽然,颖颖怎么了?她这样子你又干了什么?」
我还没开口,曼姿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你老实说,那天你和那个,那个女人在干嘛?她身上的香水味,chanel的,和那次一模一样!」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尖锐,「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我们好欺负?」
我的脑子如被闪电劈裂,闪过李文娜的红唇、她的挑逗眼神,还有她手指划过我手背的温热,如毒蛇吐信。我说:「曼姿,你误会了,我和李文娜只是吃饭,谈颖颖工作的事。」
曼姿冷笑一声,打开阳台的玻璃门,示意我跟她出去。阳台的风凉如刀锋刺骨,夹杂江水的腥涩,她抱臂站在栏杆前,黑色毛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如怒海中的孤帆:「我不想听你狡辩。你和那个女人的事,颖颖知不知道?她现在这样,你还敢背着她乱搞?」她手指指向卧室,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们三人的关係,都说好了,换妻也好,s也好,底线是信任,这是规矩,我们三个一起至少你们夫妻要一起决定!开放关係不是乱来,你背着她出去叫出轨!」
我内心如烈焰炙烤,低声道:「曼姿,我没背叛她。李文娜帮了她很多,我只是去感谢她,真的没别的。」
曼姿眯起眼,语气更冷:「感谢?你当我看不出来?那个女人看你的眼神,就好像要当场吃了你!你那晚彻夜未归,颖颖在家哭了一夜,说她做得太过,你不要她了,你知道吗?」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紧b超照片,声音低得像在压抑怒火,「我怀了你的孩子,可我从没想过破坏你们。我和颖颖是家人,我要她开心,不是让她受伤!」
阳台的门吱呀一声,颖颖站在门口,白色睡裙松垮地掛在身上。她的脸色苍白如霜,眼眶红肿,泪痕如刀痕纵横。她双手攥着睡裙下摆,嘴唇如风中残叶颤抖,缓缓走到沙发旁坐下。她低声说:「曼姿,泽然进来唻,外头冷得要死。」
我挪到她身前,蹲下身,低声道:「颖颖,阿拉有件事体要跟儂坦白。」我深吸一口气,「李文娜我跟她,搞乱了阿拉发生关係了。」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眼睛,「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背叛儂,只是一时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