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
天刚微亮,整个城市还笼罩在一层轻雾里,急诊中心旁的便利店伙计拉开卷帘门开始营业,陆聿怀就裹着外头微凉的空气一把拉开了玻璃门。
他叼着根牙签,白大褂旧了,略有些松松垮垮,却被他穿得别有一番味道。
陆聿怀睡眼惺忪地往柜台前一靠,把几大盒薄荷糖放在柜台上:“小哥,来结账了。”
陆聿怀很困,昨天和临大医生们喝酒,却莫名做了场清晰无比的梦,梦里居然有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真的只是受了刺激了才梦到?
“江……之……沅。”他站在便利店门外,随手剥开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也不含,嘎吱嘎吱地咬着吃。
薄荷糖的清凉直冲大脑深处,让陆聿怀宿醉的大脑霎时清明,但还是搜寻未果,他揉皱了糖纸一把扔进垃圾桶,抬腿走进了医院大楼。
刚走进大楼,几幅巨大的海报明晃晃立在大厅中央,有几个人正驻足观看,一幅是医院的新手术技术宣传,一幅是医院下乡义诊的宣传,还有一幅——
今天下午,临大附医和临城大学联合举办的“人文与生命”系列讲座召开。
临城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江之沅主讲。
海报上的人眉眼淡淡,如冷泉清明,戴一副细框眼镜,却挡不住漂亮的双眼,眼尾细长而婉转,但大而圆的眼珠却透出一点纯洁又无辜的神色。
陆聿怀嘎嘣一声把薄荷糖咬碎咽了,他蹙眉使劲盯着海报看,想从里看出一点旁的不属于初见的感觉。
他左看右看,远看近看了半天,脑子还是空白一片,除了他发现这个人确实好看的紧之外,说有什么别的印象和记忆都是扯淡,于是他深深地不信任自己的大脑了,他还记得梦里那种没来由的痛楚和那人眼里的动摇。
真的只是在学校哪里偶然擦肩?
他觉得不止如此。
窗外有些阴,没有风,空气里泛起了点沉闷的燥热,城市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看着像是快要下雨。
大讲堂里坐的满满当当,但这都要归功于临大的学分要求,校级讲座一年要听够八场,所以台下的大部分学生根本没有抬头,都抱着电脑干自己的活儿。
“同学们好,我是中文系的江之沅,很高兴今天跟大家分享‘人文与生命’系列讲座的第三讲,死亡,是谈生命无法回避的命题,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从古至今有无数科学或非科学研究都试图破解死亡的奥秘,西方认为人死后去处有天堂,也有地狱,中国传说更是对十八层地狱有很详细生动的描绘……”
江之沅一袭深灰色西装,勾勒出他颀长而清隽的身影,衬衫纽扣扣得整齐,不疾不徐,嗓音带着磁性与冷冽。
也许是教授意外的皮相诱人,也许是讲座题材出乎意料的新奇,随着讲座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学生抬起了头,托着下巴认真听着。
讲座散场,教学楼门前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去,陆聿怀绕出来,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嘴里依旧嘎吱嘎吱嚼着薄荷糖。
天色正暗,楼前昏黄路灯下,有人站着没走,陆聿怀一边咬糖,一边随意地扫了一眼。
灰西装,白衬衫,黑长裤,衣角收得利落,身形修长。
那人背着光站着,肩背挺得笔直,一只手翻着本子,指节分明,表情还是淡淡的。
“江老师,我这么写……”有学生正在问他问题。
江之沅微微点头,没说话,点点本子上的一段,刚抬眼,正对上陆聿怀的视线。
那一刻,陆聿怀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好看,虽然确实好看,是那种静下来能把晦涩诗词讲得叫人心甘情愿听到凌晨三点的书卷气质,可偏偏那一眼,又让他没来由的心脏一皱。
江之沅也在看他,目光平静,眼尾微敛,两人四目相对的三秒钟里,陆聿怀不知为何莫名泛起一阵燥热。
学生走了。
“之前怎么没说,原来江大人还是我同事啊,”陆聿怀踱步过去,率先出声,语气带着惯有的散漫,糖在嘴里转了一圈,“今天讲座听得真有意思,江教授果然是判官,专业对口,对死亡比我这个医生还理解透彻。”
江之沅眉峰微动,但神情依旧平淡,点了点头:“陆医生,真巧,又见面了。”
“诶,我可是专门来见江大人的。”陆聿怀笑得轻佻,眼睛没移开。
江之沅轻轻颔首,当没听见:“没什么事的话江某先回去了,谢谢。”转身就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