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人之初(第2页)
燎原火用“噗噜噗噜”的叹息表达满足。
“唉,只恨我完全不会骑马,如果骑着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是不是可以把所有的烦恼都抛掉了?”
难得还有马儿可以让她尽情倾诉。
告别燎原火,洛英又找了战士最多的地方,一头钻进了人堆里。
战士们来自天南海北,有些已经跟了孟柯白许多年,有些才入伍不久,但跟洛英一样,全都是苦出身的孩子,全家都只剩下他一个的大有人在。
他们中间,有些受伤比较浅的也已经陆续复明了,很多都是洛英治好的,现在洛英又一个个给他们上药、检查,听他们胡天海地吹牛,她偶尔附和几句,想起过去十几年的漂泊生活,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快要傍晚时,孟柯白派人来叫她回去。
洛英刚刚安定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生怕姓赵的已经把她的事捅到了孟柯白那里,一路惴惴,等她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挪步到中军营帐的时候,她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不过,孟柯白特意叫她回来,却是有另一件事。
“说好了,等我复明就教你认字的,从今日开始吧。”
洛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底起了点波澜。
她以为,教她认字的话只是孟柯白随口一说,连她自己也是转过头就忘记,却想不到孟柯白会放在心上。
营帐内有一张简陋的桌案,是为了满足他办公的需求所立,孟柯白坐在那里,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人和人都是对比出来的,经历了姓赵的猥琐下。流,再看孟柯白,也就没有先前那么讨厌了。
这个时候,洛英暂时不去想成婚的两年她在他那里受的委屈,也暂时不去想她刚来时接连经历被他掐、被他关小黑屋、被他逼得差点跳崖,只是看孟柯白清清朗朗地端坐,想起在她彻底让他相信她是男子之后,他好歹也是为人正直,行事坦荡。
桌案上是几张白纸,一支极普通的羊毫笔搭在叶形砚上,叶形砚的叶柄处系绳,是方便军旅途中携带用。
“知道《三字经》吗?”孟柯白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洛英盯着白纸和毛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装识字不多是为了故意读错字让孟柯白生气,但孟柯白却用这样温和而耐心的态度教导她,她却很是心虚:
“知道,会背前面的几句,‘人之初,性本——’”
“会写吗?”孟柯白打断了她,提笔蘸墨,长指拉白纸过来,递笔给她,“试试,写下来。”
洛英照做,只是笔尖还没落下,就先有墨点滴在了白纸上。
……她又一次不争气地心虚,瞟一眼孟柯白,只见他神色如常,她便又屏住呼吸,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笔上。
“人”字看似简单,但一撇一捺的角度和分寸,洛英难以把控,写出来像快要摔倒;
“之”字也是看似简单,但洛英下笔第一个点就歪掉,后面的三个笔画,更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纷纷往不同的方向张狂——
“洛英,你握笔的姿势不对,应该这样。”在她重新蘸了墨、准备写第三个字的时候,孟柯白突然一动,从她的身后环过去,宽大的右手,也包住了她握笔的右手。
他的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即使是包住她的,重新提笔时,仍是从容:
“你看,这样写是不是好多了?”
声音轻柔,语调温和,因为这个姿势,他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在洛英的耳际。
还有清淡的药气,这几天她给孟柯白敷药换药已经闻惯了,但现在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浓郁,她心跳停了几息,再然后,发现自己的脸竟然不争气地红了。
这像话吗?
孟柯白对她施舍的一点点好,她就这样了?
在她和孟柯白成亲的几天之后,他就知道了她几乎不识字的事。然而,她羞愧又委屈地承认这件事,是希望他多给一些关怀和爱护——
孟柯白面色却平淡得很,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颇为严厉地嘱咐她,读书很重要、她最好多读一些。
至于读什么、怎么读,一概没有提。
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