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玉案 二(第1页)
顾岁寒看她态度坚决,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姬昀跟在她后面出来,顺手把书房门一起带上。
两人走在侯府的小路上,顾岁寒稍稍落后姬昀半步。
顾岁寒刚刚醒来时听侯府的家将讲过,这处府邸是盛都朝歌南迁到临安后征用了当地富绅的园林改的,所以不同于模仿旧都皇宫的临安行宫,侯府里假山绿水,白墙黛瓦,颇有江南风情。两人行在蝉鸣中,一路默默无声。
直到顾岁寒所住的那处客房在林间露出了一个檐角,姬昀才突兀开口问:“我妹妹……姬泠的那个案子,查得如何了?”
所谓“姬泠的案子”,说的是去年秋天姬泠叛国一案,说起来和如今顾岁寒身上的伤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此事说来话长。去岁十月,落棋阁旧址遭归雁台奇袭,几乎无人生还,阁中藏的神兵“碎曦”也被归雁台的主事人沈和正夺走。
随后北周借神兵之威,悍然发兵,连下北疆十三城。噩耗接踵而至,临安朝中一片哗然。就在此时,御史大夫韩玉青上书弹劾时任镇北军军师、落棋阁执棋的姬泠里通外国,引狼入室,并有她和沈和正往来书信为证。
一时之间,朝中要求处决姬泠者甚重。先帝不信姬泠叛国,但铁证如山,他不得不暂退一步,以“证据不足”为由将姬泠暂时软禁宫中。
但软禁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到两个月后,北疆战局稍缓,临安城中要求杀姬泠以平民愤的声音又卷土重来。可还没等这声音传到心力交瘁的先帝耳边,姬泠就自禁中逃走,不见踪影。
一日之后,姬泠出现在千里外的北疆青州城楼上,在宋安澜面前自戕身亡。
此案疑点重重,先帝驾崩前,曾金口玉言说要翻案重查,但新帝继任后诸事忙碌,此事一直没能提上日程,直到今年姬昀生辰时,今上才忽然想起来,下密旨将此事指给了姬泠生前的密友宋安澜。
宋安澜不仅和姬泠关系亲密,如今还执掌着姬泠生前效忠的落棋阁,查此案再合适不过。宋安澜安排她多留心此事,但顾岁寒回阁里时间尚短,暂且还没什么头绪。
姬昀神色殷切,但顾岁寒只能摇摇头,诚恳道:“抱歉……我近日刚刚接手落棋阁中的事宜,还没来得及细问。”
“好吧。”姬昀失落地叹了口气,目光沉沉,“舍妹的事麻烦执棋阁下多上心了,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助的地方尽管提。在下还要回去处理家事,客房就在前方,失陪。哦,对了。”
他又想起什么事,停住了脚步:“舍妹一案绝不简单,落棋阁也并非看上去的那样铁板一块。顾执棋,多加小心。”说罢转身匆匆走了。
顾岁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绿竹掩映中,才返身慢慢往回走,暗暗计划着等过会宋安澜不注意溜回阁里。
她推开客房门进入屋中,关上了门,将鞋用力一踢甩到一旁,整个人掼到了床上,刚到手的重剑顺着她的手掉到了一边。
刚过午时,天色还大亮着。她虽然有些疲惫,却毫无睡意。她翻了个身枕在自己手臂上,看着地上的重剑,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惑:“这真的是我的武器吗?”
这疑问一出现便像花种一样在她心中迅速生根发芽。顾岁寒缓缓坐了起来,将剑拿在了手中,轻轻一拧打开了剑鞘上的搭扣,把剑拔了出来。
她琥珀般的瞳仁里映照着剑身上的剑铭“展锋”二字。这剑是好剑,锋芒毕露;字也是好字,遒劲有力。唯一的问题是,这是一柄重剑。
重剑,顾名思义,沉而大。普通的剑招以刺挑为多,而重剑的剑招则更加接近刀法,以劈砍为主,需要持剑者用躯干力量带动剑身,剑招更加笨重,相应的更适合自身力量刚强,骨干力量更大的武者。
然而这么多天练武下来,顾岁寒对自己的身体一清二楚——哪怕是在没受伤之前,她骨架在同龄人中也是偏小的,所有招式都是走快而灵的路子,是绝对不适合用重剑的。
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用一把不合适的武器呢?
还是说,宋安澜给的剑有问题,这把剑根本就不是她的剑?
如果是后者,那么宋安澜到底是在故意试探,还是无心之失?
这种事显然是不好直接向当事人求证的,但在这里干想也不会有结果。顾岁寒将目光重新投回了剑身上。这把重剑是用黑铁锻造的,整把剑足足有两掌宽,半身长,黑沉沉的,仿佛将周围的光都一口吃进去似的。
她起身走到床边,支起窗框,用天光细细打量起这把剑来。
不得不说,这把剑虽然不合她的口味,但作为一把武器而言却是十分合格的。它笨重却锋利,剑面被擦拭得很干净,说明它的前主人——也就是自己养护的还是很上心的,连花纹处都没有血垢残余——等等,花纹?
顾岁寒眯起眼睛,细细看了起来,才发现了这剑上的玄机——她将剑柄上防滑的麻布条拆下来,里面金属的部分竟是被纵向一剖为二的。
她来回试了两次,最终将剑柄向两边打开的同时使一个上下拆开的巧劲,重剑便顺着这力道拆分成了两把长刀。
顾岁寒颠了颠刀,发现虽然用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但是顺手了许多,双刀也更适合她的武功路数,遂十分满意地收下了,将最开始的重剑理解为曾经的自己为了方便携带双刀而设计的机关。
她拿着新武器在房里试了两招,刀风过处烈烈作响,刀锋处的一线银光好似能割裂空气似的所向披靡,收招时带出的刀风甚至将远处烛台上的烛芯都削短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