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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是天衍长老的齐归元外出游历至他所在的山村,见他虽生得瘦弱,却身量轻盈,韧性极佳,便给他探了探根骨——虽非绝佳,也算中等之资。
他长于山村,不懂修行之事,只听人说,入了大宗门,日后便能不愁衣食,只管苦心修炼,为了让母亲能衣食无忧,他没多犹豫,便打算投入天衍外门。
只是,时多天灾,还未等他出发,母亲便在一次山洪中不慎去世了。
他本就是被捡来的孤儿,被养母养了十余年,再度孑然一身。
是还未离开的齐归元,见他孤苦无依,干脆收他暂做个身边端茶送水的童子,跟着他一路游历,直到回到天衍,投入外门之下,也算替他解决了这一路的盘缠。
尽管有这一段渊源,齐归元并未对他有格外照顾,这一路自踏入天衍开始,都是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得来的,这才让他能以毫无家世渊源背景支持的身份,在天衍内外站稳脚跟,受到其他师兄弟的尊重。
也正因如此,他一直对齐归元既感激,又尊敬。他的这位师尊,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正直良善,堪为在世修士仰望的楷模。
他从没想过,师尊可能也曾经骗过他。
“怎么不可能?”昆涉阳不屑地笑了笑,昂首道,“他若是不知晓,怎会出现在你所在的村落中?难道,你当真以为,是他无意间才游历到那儿的?”
谢寒衣无法肯定。
“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好引我出来,将我除掉罢了。”昆涉阳面无表情,“他知晓我的身体总有一日支撑不下去,定会回来寻你这个亲生儿子,毕竟——”
他伸出手,在谢寒衣的肩上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只有亲生的骨肉,相连的血脉,才能成为最好的容器,就像你的那个小徒弟一样。”
提到沐扶云,谢寒衣忽然不再如方才一样冷静自持,一把挥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枯冷的手,厉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她替我先试试这骨肉之间的养魂术罢了。”
昆涉阳阴冷又得意的语调让谢寒衣的心跳陡然加快。
亲生的骨肉,相连的血脉,除了先前陨落的那个沐扶月外,还能有谁?想起徒儿,谢寒衣心口一阵疼痛。
那孩子,这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
“你休想!”一直到此时,谢寒衣才终于有了动怒的样子,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拔出腰间佩剑,直指昆涉阳,“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你方才还不见动怒,如今一提到那小徒弟就反应这般大,还真是个称职的师父。”昆涉阳说得阴阳怪气,“可惜了,此事由不得你,那孩子啊,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谢寒衣手中的剑微微一抖,随即往前半尺,离昆涉阳的这具肉身只余不到三寸的距离:“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她恰好不幸而已。”
第129章死路
昆涉阳遇到沐家姐妹,只是恰好而已。
那时,他已经彻底占据了齐元白的身体。
可是,作为一缕在大战中残留下的精魂,他的力量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而齐元白的这具身体,更是有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羸弱之相,即便经过后来那么多年的潜心修炼和各类天材地宝的汲取弥补,也始终无法达到令他满意的契合程度。
这种不契合,使他每隔一段日子,就可能出现他们这些正道修士所谓“走火入魔”的可能——在魔修的眼里,只是身体无法控制灵力而已。
为了不让天衍的人看出异样,他便时常闭关,亦或是独自外出游历。
沐家姐妹就是他在游历途中遇到的。
活泼明媚的姐姐,才十岁出头而已,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就已有了普通人没有的野心和渴望,只可惜,天资平凡,一身只比凡人好了几分的根骨,虽能入道,却不会有机会走得更远。
而沉默寡言的妹妹,看起来怯懦胆小,明明样貌与姐姐有八分相似,可那双眼睛除了单纯,便
是黯淡无光。偏偏这样一个无趣的孩子,竟是天生剑体,便是在道门中,也是天赋异禀,万里挑一。
饶是他游荡世间这么多年,见惯人间悲欢、阴差阳错的事,也不禁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天赋比不上野心,亦或是野心配不上天赋,落到个人的头上,都是遗憾终生的事,那对姐妹,便像是天道落在人间的一件完美作品,一不小心被分成两半,于是谁也不得完美。
“本该只有我一个人的,”姐姐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时,就是这么说的,“如果爹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如果没有妹妹,她的一切都是我的,那就好了。”
他见过那么多人,凡人也好,修道也罢,多以欲望为耻,分明是人人都会有的东西,却个个避如蛇蝎,提也不敢提。
只有这个女孩,明知自己所想有违天理人伦,却还是愿意在他这个“世外高人”面前说出来。
太像他了。
“想要把她的也变成你的吗?”鬼使神差中,他微微弯腰,凑近这个女孩,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问。
女孩明亮的眼里迸发出渴望到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