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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还是太子时,最是乖顺懂礼待,不曾想如今戎马疆场,还是做了仁德之君,待咱们这些低等下人都这样好,若是贵妃的皇子登上帝位,哪会瞧咱们一眼。”
“可不是吗,贵妃的贺家和从前的长孙家同样都是一样的盘算,推着自己的儿子做皇帝,无非是想肥了自己的家族,哪会管黎民百姓的死活呢。”
“亏的是善恶有报,皇上成了明君,咱们在这儿的苦也没白吃,我这个月的银子多领了五两呢,够家里吃小半年了。”
几个嬷嬷聊的热络,庵堂里传出吭哧吭哧的踹门声。
“是珩儿来了吗?”
“他做了皇帝?他竟然回来了?”
“那他为何不来接我,我是他的母后,先帝未曾废后,他该接我进宫,请我入住慈宁宫,他为何还不来?”
长孙宣蓉在屋内抠着门框叫嚣,声音从试探的平静逐渐变得癫狂。
一晃数年过去,她身上早已没了当年做皇后时的雍容气度,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衣,整日在这座被弃置在山顶的荒凉庵堂里诵经念佛。
身边的心腹早在十年前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流放,如今她独自被困在庵堂中,不知世事变迁。
因着性子冷漠高傲,看守的嬷嬷们都不爱同她搭话,除了听到宝光寺内的钟鸣声,得知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外,她对外事一无所知,这会儿在里头偷听到嬷嬷们高兴时的闲谈,才知道当今皇帝是自己的儿子。
枯守在这儿等死,终于见到了一丝希望,长孙宣蓉坐不住了,猛烈的拍打着门。
“快去通传皇上,叫他来见我。”
为首的嬷嬷纹丝不动,只隔着门冷笑道:“娘娘还是安分些吧,皇上特意吩咐了,让您在佛寺静心,无论外头发生什么,都不必您操心。”
“我是他母后,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他怎能如此不孝!”长孙宣蓉嘶声道。
嬷嬷嗤笑一声:“娘娘莫非忘了,当年太子不是被您和长孙家连累,怎会被废,流放边疆。如今皇上仁厚,留您一命已是开恩,您还指望进宫去当太后不成?”
另一个嬷嬷接话,“皇上如今江山稳固,朝野归心,您要是真为皇上好,还是安心待在这儿念佛赎罪吧。”
字字如刀,扎得长孙宣蓉踉跄后退。
但她不甘心,急乱之下,将目光投向了庵堂内小佛像后。
那里原有个老鼠洞,她夜难安寝时就过去掏掏扣扣,十年间已经被她凿成了狗洞大小,平时用佛像掩着,就是为了防备贵妃的皇子登上皇位后对她赶尽杀绝,给自己留的一条逃生之路。
现在,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
日影东升西移,山间草木繁茂,午后鸟鸣声与诵经声在佛寺中低低徘徊。
不觉间,暮色已尽,月光漫过石阶,最后一声钟响没入春夜。
见山禅院内站了满院的侍卫,御林军护卫在外,院内烛火摇曳,将房内的一双人影映照得有些暧昧不清。
月栀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摩挲着细嫩的竹叶,只摘最嫩的叶芽,揉搓晒干了可以煮茶吃。
她本不必做这些烦琐事,但手上总要做些活计才能静心。
昨日黄昏闹得不愉快,今日裴珩身边的侍卫去请她来与他一同用晚膳,心里念着“从长计议”“顺着他些”,便来了。
见到她来,裴珩果然很高兴,也不说什么“把他当做男人看”的胡话了,一昧地给她夹菜舀汤,本该寡味的斋菜,在他喋喋不休的絮叨声中,竟也有了些山野滋味。
饭后,她本想离开。
裴珩却道奏折还没批完,一个人批奏折无趣的很,身边连个陪同说话的人都没有,话里话外是要她再坐一会儿——月栀便坐在这儿,竹尖已经摘了小小一筐。
“好,好啊。”裴珩舒心的搁下一本奏折,同她说,“今年赶在入夏前,各州府修缮的堤坝都已经完工,今年的洪涝干旱灾情能减轻不少,朕也能安心了。”
“是你勤政,才没耽误民生大事。”月栀习惯性的答话,说完才想起自己对裴珩还设着防,又抿起唇。
裴珩看着她放松又腼腆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笑。
“还不都是皇姐的功劳,隔三差五便往国库里送东西,几千两几千两的攒下来,皇姐给朕送了足足八十万两银子,实在解了朕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
那些宝贝值那么多钱吗?
月栀瞧不见珍宝器玩的光彩,自然也对它们的价值毫无概念。
“本就取之于民,合该用之于民。”她指尖轻轻捏着竹叶,心中微有慌乱。
只因她听到皇帝翻阅奏折的声音停了下来,他从椅子上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你方才不是说巡盐有了消息吗,各地的盐税可按实收了上来?”月栀蹩脚的同他说起自己并不熟悉的朝政,试图转移两人之间的注意力,不想再面对他炽热又莽撞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