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章 新生报到(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操!丫挺的又涨!五块钱!就他妈修个边儿!够买半斤酱牛肉了!”

推子的嗡嗡声在狭小、弥漫着廉价染发剂和发胶混合气味的空间里持续着,伴随着“草花”愤愤不平的嘟囔。

他穿着件沾满碎发、领口发黄的白T恤,肚子把围裙撑得紧绷,正弯腰围着顾凛的脑袋打转,动作带着一种职高练出来的、略显粗暴的熟练。

“我说凛子,你丫这趟回来,怎么跟去煤矿挖了俩月似的?”

草花停下推子,用戴着油腻指套的拇指和食指捏起顾凛额前明显褪色、变得粗糙的一缕黑发,凑近了看,“嚯!这他妈是晒成酱牛肉了吧?北疆的太阳真他妈是后妈啊!”

顾凛坐在那张吱呀作响、蒙着褪色塑料布的理发椅上,看着镜子里自己明显黑了几度、轮廓似乎也更清晰的脸。

镜面一角映着窗外。

北京丰台区这片老旧的居民区,灰扑扑的六层板楼挤挤挨挨,楼体上贴满了“空调移机”“开锁换锁”“专业通下水”的小广告。

马路对面的“盲人按摩”招牌下,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正倚着门框抽烟。

斜对角是“夜莺网吧”和“兄弟台球”,门脸油腻,里面传出模糊的喧闹声。

空气里飘着楼下“沙县小吃”蒸饺的味道和汽车尾气的浑浊气息。

这里是城市的褶皱,混杂着下九流的营生和底层生活的烟火气。

“嗯,晒得够呛。”

顾凛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多解释。

北疆的辽阔、草原的风、雪山刺目的光、柏叔蒲扇般的大手、白子妍靛蓝长裙下舞动的手臂……那些强烈的色彩和气息,与眼前油腻的镜子和草花的抱怨,像是两个割裂的世界。

“啧,大学生了就是不一样,跑那么老远见世面。”

草花语气酸溜溜的,手上推子又嗡嗡响起,利落地铲着顾凛后颈的碎发,“哪像我,天天窝在这破地儿,伺候完张大妈那头卷毛,还得伺候李大爷那几根宝贝毛,操!昨天那老头儿,非说我给他剪豁了,嚷嚷着要赔钱!我他妈……”

草花开始了新一轮对“奇葩”顾客的控诉,夹杂着对飞涨的房租、难缠的城管和隔壁发廊“擦边按摩”抢生意的抱怨。

顾凛安静地听着,这些熟悉的、带着浓重京腔的牢骚,像一层厚厚的灰尘,试图覆盖掉他皮肤下刚刚沉淀下来的、属于西北的风沙和辽阔。

“行了!齐活!”

草花“啪”地拍掉围布上的碎发,解开系带。

顾凛站起来,付了钱。

草花把钱塞进油腻的抽屉,拍拍他肩膀:“得了,大学生,赶紧滚蛋吧!回头请我撸串儿啊,得说说你那大草原!”

“成。”顾凛笑了笑,推开那扇贴着褪色“美发”贴纸的玻璃门,热浪和喧嚣瞬间涌来,彻底将他拉回现实。

距离北疆之旅结束,已经悄然过去了半个多月。

盛夏的尾巴还带着灼人的余威,但空气中已能嗅到一丝秋日临近的、若有似无的干燥气息。

日历翻到了八月的下旬,这意味着——大学开学的日子到了。

顾凛赶了个大早,在奔赴校园之前,特意先拐进发小上班的理发店。

除了要把头发打理清爽,也多少带点与旧时光道别的意味。

镜子里那个轮廓清晰、肤色微深的少年,与出发前那个略显苍白文弱的高中毕业生相比,已然有了些微的不同。

回到家里,一股混合着老旧家具、饭菜余味和淡淡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典型的“老破小”:狭窄的客厅兼餐厅,墙壁有些地方已经泛黄起皮,家具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擦得锃亮却难掩陈旧。

父母还在上班,家里静悄悄的。

顾凛径直走进自己同样狭小的房间。

书桌上摊开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

他打开衣柜,开始整理带去大学的衣物。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仪式感。

叠好的T恤、长裤、薄外套……他拿起那件在北疆穿了近二十天的浅蓝色速干T恤,布料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硬,颜色也暗淡了,但似乎还残留着巴彦淖尔的干燥尘土和那拉提草原青草的气息。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