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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扶苏雀跃而迫不及待回宫的背影,眉头深深地拧起,就知道,太子定然没把他一番劝诫放在心上。
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呢。
现在只能盼着官家也多顾念着这一点,多加宽容一番,不要让事情走到最难看的那一步吧。
——
而刚才还在信誓旦旦“我相信官家,他不会害我”的小扶苏,回到熟悉的坤宁宫中,转眼就变了一副脸色。
“官家!你怎么回事呀?”
他大发雷霆,柔顺的头毛都微微竖起:“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司马光的嘛?结果刚才我被他当!面!拦!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虽然最后的结局很完美,但是一开始司马光横刀立马在大路上,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还是把他给吓死了好吗?
官家原本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要好好看看自己一个月未见,如英雄般归来的好大儿,闻言两条眉毛顿时耷拉了下来,委屈,又无可辩驳。
“噗。”
原来是曹皇后没忍住笑了一声,用袖子遮盖住了脸。在笑过之后,她问道:“怎么样,司马大人他把你为难住了吗?”
扶苏的眉毛也耷拉了:“后面没有,但一开始有点儿。”
“那不就得了,你也奈何不了的司马大人,你阿爹如何奈何得了他?”
扶苏立刻睁大了眼睛。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娘娘在帮官家给他说情。多少年难得一见的画面啊:“也,也是。”
官家的头却低得更低了。
身为君王,却惧怕臣子一事,被其他人点破多少让人有点难以抬头。但是一想到对方是司马光,他就释然了。以此人弹劾上谏的功力,修史时绝对要为他单起一页。他谏过的人的名单,也一个赛一个的重量级。
官家、太子、范仲淹、张尧佐……
从君主到东宫,从改革派到保守派,能谏的他全谏了。一点儿不带怕的。恐怕也只有曹皇后这种久居后宫,又甚少招惹事端之人,方才能幸免于难。
若非不能穿越时空,官家还真想亲身体验、比较一下,他和初唐时的魏征比,哪个劝谏人的本事更厉害?
但扶苏却想起了,司马光下半场说的为他好的那些话。他摸了摸小鼻子:“官家,我在云州时的报纸您都看过了吧?”
官家回过神来,立刻点头连连,一副有荣与焉的模样:“自然看过了!”
“那……”
曹皇后笑吟吟的,不怀好意地拆台:“何止官家?范相公、富相公他们,也全看过了,还被你阿爹特地召来垂拱殿看的。”
“富相公从垂拱殿出来后,还寻了你舅舅,抱怨了自家儿子许久。”
扶苏的舅舅,也就是曹皇后的兄长,其名为曹评,亦是开国将领之后。他和富弼一向颇有私交,才会被富弼拉着听他抱家中私事。兜兜转转,这事儿又传回了曹皇后耳朵里。
扶苏:“……”
官家:“……”
道德感极高的父子两人,此刻的心思竟然出奇地一致:不好意思,连累到无辜的你了,富相公富卿的儿子!
在心中默默道完歉后,两种心情同时涌上了扶苏的心头。一是庆幸和笃定:他在司马光面前撂下大话,说他相信着官家,官家也一点儿没打他的脸。兴奋异常的举动,比自己创下功业来还要高兴。
二是后知后觉的羞耻:竟然把范师父他们唤到垂拱殿来,让他们想方设法地吹嘘自己吗?甚至给富相公造成了精神创伤,这未免也太……
厚厚的靴子里,扶苏的脚趾默默抠着地。
他控诉的眼神立刻射向了官家:怎么可以这样呢?连同上对司马光说漏嘴的那份,新仇旧恨要一起算!
“咕——”
某处传来了可疑的叫声,撕裂了一触即发的父子对仗。扶苏兀地低头看向肚子:应该不是吧?是他听错了吧?
“咕————”
一声更长的鸣叫打破了他的幻想。就连身体也看不下去了,提醒他在跟自己爹秋后算账前,要先把饭吃饱积蓄力气。
扶苏:“……”
曹皇后不知道,这是今天自己忍俊不禁的第几次了。她的嘴角好像从儿子回到坤宁宫起,就一直没有下来过。今天笑的次数,好像要比过去一整个月都多。
但她知道儿子面皮儿薄,于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认真地扭头问官家:“官家,晚膳的点到了,可要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