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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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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蓉又抬手指了指门外的庭院,樱树在午后阳光下泛着粉白光泽:“清水寺和金阁寺,游客虽多,但清晨去,能感受到京都的灵魂。你们若有空,不妨试试抹茶点心,祇园的茶肆最地道。”

娜娜很有礼貌,以艺术家的口吻应道:“京都确实美,跟东京不同。这里的节奏好慢,感觉像走进画里。”

我点头附和:“是啊,东京全是高楼,京都的古宅和庭院让人静下来。”

“京都的确有种魔力,让人慢下来,思考人生。”李静蓉眼中闪过柔和的光:“像这宅院,建于明治时代,庭院的石头都是从鞍马山运来的,每块都有故事。”她轻抚坐垫,似有意无意地补充:“这里的艺术,也藏着许多故事。”

娜娜耐不住这些闲谈,说:“说起故事,我们确实是想了解一些关于陈昊教授的事,不知道……”

听到那个名字,李静蓉眼中闪过片刻黯然:“不知两位为什么想要了解陈昊?听说你们动用各种关系,在日本的学术圈内托人打听。”

我稳了稳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陈昊是个有名的心理学教授,我们想了解他的学术背景……”

话未说完,娜娜激动地用日语说了句什么。李静蓉闻言吃了一惊,用日语回应娜娜,语气急切,像在追问。娜娜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我。

李静蓉有些慌张地对我说:“李小姐说,林先生你是陈昊的受害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见我痴痴地望着她,娜娜哼了一声,从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推到李静蓉跟前,声音仍有些颤抖:“陈昊是泽然前妻的治疗师,麻烦你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李静蓉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指尖划过纸页,目光落在颖颖的日记上,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细腻的脸颊滑落,滴在淡紫色和服的袖摆上,洇出一小片暗色。

娜娜打开了话匣,将我坦白的关于颖颖的一切——从我和她一起的各种尝试到SM派对的失控,再到颖颖分裂出“妮妮”人格的堕落,加上她自己的观察和猜测,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

李静蓉听到颖颖自称“妮妮”,赤裸着钻进狗笼的细节时,手里的文件夹应声滑落,纸页散乱地飘落榻榻米上。

她掩住脸默默哭泣,肩膀微微抽动,呜咽声在和室中回荡。

我忙使了个眼色,娜娜咬了咬唇,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李静蓉。

女管家见状,凑到她身旁,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娜娜愣了愣,回应了一句。

女管家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手帕,李静蓉接过,擦拭眼角的泪水,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对我们微微欠身:“对不起,刚才失礼了。”

娜娜有些惊讶,忙问:“是不是这些东西吓到你了?请问,你跟陈昊很熟吗?”

李静蓉攥紧手帕,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我只是……有些激动,没什么。其实,我是陈昊的前妻。”她抬眼直视我们,“我就是他的‘妮妮’。”

在诧异中,我们听她娓娓道来:“我和陈昊是在早稻田大学认识的,我们跟着同一个博士导师……陈昊很善良,温柔,性格像阳光一样,对人友善,总是笑眯眯的。我们很快就堕入爱河,年纪都不小了,所以恋爱一年后就结了婚。一边攻读博士,做研究,一边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妮妮’是我们夫妻间的小秘密,他对我的爱称,那种宠溺,每次都让我心动。”

“那时候,我们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在早稻田校园附近,窗外有一片樱花树。春天的时候,他会早起,煮一壶咖啡,端到小阳台上,我们一起看花瓣飘落,风一吹,满地粉白。他总爱抓着我的手,笑着说:‘妮妮,你跟这花一样美’。晚上,我们挤在窄窄的书桌前,他改论文,我整理数据,累了就靠在一起听歌,披头士的《Yesterday》是他最爱,唱到‘lovewassuchaneasygametoplay’,他总会吻我。”

她脸上浮现出情不自禁的微笑,沉浸在回忆的幸福中:“春天我们去神田川看樱花,风一吹,花瓣落了他满肩。他捡了一瓣,当着众人轻轻贴在我脸颊,说:‘妮妮,你比花好看,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羞得推他,他却拉住我的手,一脸认真地说:‘等拿到学位,咱就生个小妮妮,带她来这儿看花,我给你俩编花环!’那股把我宠到老的劲儿……我恨不得时间停在那刻。那一刻,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全世界。我们还计划着,等孩子长大了,要带他去京都看红叶,给他讲我们怎么在图书馆熬夜抢座位,怎么半夜跑去居酒屋吃烤串……”

她苦笑了一下,泪光在眼中打转,“那时候,我们觉得未来是明亮的,像那边的河水,清澈见底。”

“所以,听李小姐说,林先生的前妻是陈昊的受害者,我完全不敢相信。他从来都是一个善良的人……后来,我们一起开始了BDSM的研究项目,因为需要做现地调查,我们接触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走访了不少俱乐部。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藤原先生。他那时五十出头,气度不凡。我因为好奇,或者说……我内心深处就存在着这种欲望,开始体验做M,被他调教。那种感觉,就像解放了身体和灵魂,我感受到从未被触及的性感。太多太多的欲望需要释放,渐渐地,我沦陷了,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陈昊开始支持我体验,陪我分析,可是,渐渐的,他无法理解我的变化,跟我有了分歧。后来,藤原先生求我长久陪在他身边……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甚至跟陈昊商量,能不能我们都留在日本,作为夫妻继续厮守,但他必须接受我和藤原先生在一起,接受他的调教,开发我的性感。他的心都碎了,他用心理分析、谈话,甚至催眠,挽回我。可是,每次催眠后,他更加痛苦,因为他知道我的心意有多坚定。催眠只能让我吐露内心,却没办法改变我的那种渴望。再后来,他崩溃了,坚决不同意那种……那种安排。所以,我们毕业没多久就离婚了,我主动提出的,爱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他回国开始自己的心理学研究,我留在日本,做藤原先生的……私奴。”

李静蓉瞥了一眼女管家:“这位也是藤原先生以前的私奴,那时候调教我的助手……后来,藤原先生渐渐老了,需要人照顾,我们便结了婚。”她苦笑了一下,目光回到我们身上,“陈昊回国后,进入了SM圈子,尝试做S。他经常给我发邮件,记述他的体验、研究成果,还有一些资料,试图证明他也能做我的主人,求我回去。可我从未回复,因为我们根本就回不到过去了。我和藤原先生的心理连接,是谁也取代不了的。他既然无法接受最初的安排,我们只能隔海相望,留下这些遗憾。”

我脑中闪过颖颖在普吉岛的画面。忍不住插话:“陈昊是不是用催眠给颖颖洗脑,让她忘掉我,离开我,做他的那个……那个私奴?”

李静蓉柔和的目光中闪出一丝怜悯,她摇了摇头,平静而笃定:“催眠只能诱导人放松压力,吐露内心想法,催眠者不能向催眠对象灌输对象无法接受的观念,更不可能让人做自己本不愿意的事。陈昊若对你的妻子用了催眠,也只是让她显露了潜藏的欲望,而不能强迫她。人性很复杂,林先生,有些事,不是外力能随意操弄的。”

她想了想:“能让我看看你妻子的照片吗?”

我叹口气,从手机里翻出颖颖的照片,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漫步在浦东江边。

李静蓉目光落在屏幕上,眼泪再次控制不住,轻声叹息:“你的妻子,和年轻时的我真的好像……陈昊一定是把她当成了我,才会丢弃职业操守。是我害了他,也是我,实在对不起,害了林先生你和你的太太。”

娜娜脸色一沉:“陈昊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恶魔!”她激动地说:“他毁了泽然,还把苏婉颖也变成一个……奇怪的……总之很……!什么善良温柔,都是假的!虚伪!”她喘了一口气,“有人说陈昊做了结扎,不肯留下后代,这不就是个想随意玩弄女性的人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李静蓉的眼中闪过惊讶和痛楚,“他因为爱我,失去了我,才对人生失去了信心。他做结扎,也许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家庭……”她的声音低下去,倒像是在说服自己,泪光在杏眼中闪烁,显露出她对陈昊的深爱从未曾消散。

“他自己的痛苦,自己承受好了,为什么要去害人?”娜娜脸涨得通红,冷笑,“搞得苏婉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泽然每天都在煎熬,你知道吗?凭什么把自己的失败发泄在别人身上?”

李静蓉抬起头,用心理学家的目光扫过我们,似乎看透了一切:“你还不了解人性,人性既非善也非恶,一切都是跟随自己的欲望。李小姐,你爱林先生,对吗?你现在陪着他来追寻真相,万一林先生和他的太太重归于好,你的这些努力,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不是挑拨你们的关系,而是想说,既然你爱了林先生,为了爱付出全部,哪怕最后的结果会伤害自己,对吗?”

娜娜被这直击内心的话激得脸色煞白,她的手从我胳膊上滑落,颓然地捏成拳头。

我痴痴地望着李静蓉那双酷似颖颖的杏眼,哀求道:“藤原太太,求求你,请问有什么办法能挽救颖颖吗?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你们心理学家不是有很多办法吗?是不是催眠,吃药,可以让颖颖回心转意?”

李静蓉摇摇头,轻声说:“你太太,她一旦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就很难回头了。”她顿了顿,转向女管家,用日语低声说了几句,女管家颔首退下。

李静蓉的目光回到我们身上,注意到娜娜的不满,忙改口:“啊,不,对不起,是前妻……能让她回头的,恐怕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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