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月中舞(第1页)
暮色初合,木樨园里,璀璨灯火次第点亮,将雕梁画栋的园林豪宅映照得流光溢彩。
九曲回廊蜿蜒,碧水环绕,水中漂浮着盏盏莲花灯,灯影摇曳,在水面上投下细碎的金芒。岸边花木依依,随风轻摆,似在迎接宾客。
正厅前的开阔庭院里,摆满了紫檀木长桌,桌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琉璃盏中盛着琥珀色的美酒,在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雕花瓷盘里,精致的点心造型别致,栩栩如生。身着华服的侍者们穿梭其间,龙诞香萦绕。
宾客们或坐或立,谈笑风生。四位少爷小姐簇拥着夫人,在正厅中央和几位仪态威仪的银发老者交谈着,邢管家并一帮随从在一旁严正以待。
夜幕渐深,园林中的景致愈发迷人。亭台楼阁在灯火的映照下,宛如仙境;水中的倒影与实景相映成趣,让人仿若置身画中。
宴罢观舞,众人随着引路的管家踏着地毯上的缠枝莲纹鱼贯而出,踩过门槛时,带起正厅地砖缝里未燃尽的龙涎香灰,与西花园飘来的晚香玉气息绞成烟缕。
当宾客们在岚月堂前临水的紫檀美人靠落坐时,夫人也带着大少爷一家三口,和其他少爷小姐入席了。
大少爷年轻的妻子此时正轻声让怀中的孩子保持安静,她看了眼焕然一新的岚月堂的舞台,又想到前两日在夫人院内遇到的那位惊为天人的美貌少年,心里不免有些期待今晚的表演。
鼓点初响时,并非来自可见的乐器,月台角落的石缝里,乐师敲击铜磬的节奏通过地下铜管传导而来。舞台的追光骤然暗下,只剩清冷的白月光透过穹顶的镂空雕花,如水般倾泻而下,又弥散在四周仿若飘渺的烟波。
随着空灵清冷的乐声韵律,领舞的绝色少年身形飘渺踏月而出。云遥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袍乘风欲飞,超然脱俗,发间的白玉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恍若从千年前的画卷里走出的月中谪仙。
低沉的埙声如泣如诉地响起,云遥缓缓抬起下颌,眉眼微闭,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舒展,仿佛要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明月,指尖的动作细腻而温柔,带着独有的古典舞的身韵。
他睁开眼,又仿佛是千年时光中第一次与月亮相遇的赤子,望向明月的目光如此喜悦与真挚,干净又纯粹。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随着空灵、悠远的乐声,少年的身体旋转、伸展、跳跃……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轻盈飘逸,如同一个灵秀清澈的灵魂毫无保留地在月下饮酒、邀月、对月倾诉,与月共舞。
而那独具古典舞的身韵的动作配合少年真诚的神情,将对月倾诉时或悲伤、或喜悦、或豪迈的复杂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恍然想起那“相期邈云汉”的浪漫情怀,也让台下众人震撼地感受到面对明月时的那种孤独却又洒脱的心境。
突然,鼓点骤起,如骤雨打芭蕉。少年脚尖轻点,旋身而起,广袖如流云翻涌,衣袂翩跹间,似有月华流淌。他凝眉仰首,修长手指如兰花舒展,朝着空中那轮明月虚握,仿佛要将易逝的月色珍藏入掌心。
旋转时,他的身姿如风中玉树,长发肆意飞扬,每一次甩袖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却又不失优雅。
他将自己融入到舞蹈所塑造的情境之中,以极富表现力的身体语言,将生命的生生不息与情感的细腻变化完美结合,给台下众人带来了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让人感受到了古典舞的独特魅力以及诗词所蕴含的深厚文化底蕴。
一曲终了,少年缓缓顿住了身形,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微微喘息,额间细汗闪烁,唇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与那轮明月相互辉映,美得惊心动魄,仿若这世间的风华都凝聚在他一人身上。
这一夜,云遥如明月,映在了所有人的心间。
台下,众人怔愣了瞬间,马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而二少爷许挚神情激动,眼神炽热,他彻底被这个舞征服了,他是真没想到,云遥还能给人带来这么大惊喜,云遥这个人,真不是只有一点有趣。
想到云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许挚就不免感叹,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会发掘宝物的人,是商人。
他转头想对大哥说些什么,却见大哥端着酒杯迟迟未喝,只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连一旁小女儿拉扯他的衣角也未察觉。
反而是大嫂神情激动地和他对视一眼,在热烈的掌声中对他说道:“这舞跳得真好,好看!”
三小姐明潇望着台上的少年,一向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她知道,这次表演一定会大获成功的,她一路看着云遥筹备编排这个舞,没人比她更清楚云遥的付出和天赋是何等惊人。
而坐在另一边的四少爷正带头热烈鼓掌,他笑着又偷偷看了眼坐在众人中心的夫人,看到夫人此刻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台上的少年满眼喜爱,他又有些惆怅起来,心中隐隐想到,如果他也能像云遥那样优秀,一定可以让夫人更喜欢他。
……
距离那天的宴会和舞蹈表演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自从那天之后,云遥能明显感受到园内众人对他态度的变化。
邢管家不再说他是自己徒弟,而是私下鼓励他继续坚持舞蹈事业。三小姐和四少爷开始更多的来到岚月堂找他,当他的练舞观众。连大少爷的妻子也在某天的偶遇中,主动跟他交流起来,云遥这才知道这位少夫人名叫娄英英,是个相当爽直开朗的女性,目前在中心市某医院工作。
而在所有人中,对云遥态度变化最大的是二少爷许挚。这位之前吊儿郎当不拿正眼看人的主儿,现在却变成了云遥想躲都躲不开的跟屁虫。虽然这样说很不礼貌,但云遥是真快受不了许挚自顾自的亲热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