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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敬漪澜问她。

明绰好一会儿没说话,知道她在问什么。

“他都二十六、快二十七,转眼就奔而立的人啦!”她学着之前听说桓令君骂袁綦的话,然后自嘲地笑起来,声音低了下去,“我怎么会还以为他尚未婚配呢?”

敬漪澜也不搭话,瞧着她头上那发髻实在是摇摇欲坠了,突然伸手拔了自己一根钗,给她拢了拢头发,也不管什么式样了,草草固定了一下。明绰任她动作,以为她会问什么,但敬漪澜始终什么都没说。

其实她真的要问,明绰也没什么好说的。左不过就是袁綦送她回来,一路多有照拂。那时明绰生萧盈的气,也生袁煦的气,反就衬得袁綦好。他是那个肯给她私令,放她离开的人。

明绰也不是什么不通人事的小姑娘了,袁綦的眼神她十三年前没看明白,如今也该看明白了。但他尊重,持礼,一路上也没有过界一步,明绰看明白了,也就是放在心里。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明绰心里老觉得袁綦还是当年送她去风陵渡口的那个少年人,竟然半点也没有想过,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家世,不可能没有婚配。

明绰知道她当时的反应其实很明显,就算桓宜华没有看出来,敬漪澜也肯定看出来了。她突然表现出了对楚恕颐的极大兴趣,宴上拉着她说了半天,倒是让楚恕颐受宠若惊的。她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姑娘,长公主对她和善,她就也跟长公主亲热,什么都往外说。

她说,这婚事是她父亲定下的。当年宫变,她父亲奉命传令出宫,袁綦守在路边劫道,拦下了他的马,夺走了他的令——也正是如此,楚培才悬崖勒马,在当年的惊涛骇浪中及时选对了位置,免去了楚家的大祸。自此,他对袁家这二郎就上了心。上门好几回,硬是跟袁增讨来了这女婿。

楚恕颐爱开玩笑,说其实是她父亲恨不得自己能嫁给袁綦,说得所有人都笑得不行。袁韶音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多问了一嘴,楚恕颐口无遮拦地就来了一句“谢后谋反的时候”,说得整个殿里一下子就没人敢接话了。搞得桓宜华在旁边直摇头。

快分别的时候桓宜华还来告罪,好在明绰也不在意这个。桓宜华拉着她的手,又是叹气。

楚培自己是个胸无大志的,就没有指望把女儿培养成什么样子,一概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来。楚恕颐刚嫁过来那两年,袁綦又在外面领兵不回家,她就顺理成章地保持了闺中女儿的生活状态,没有半点儿做人儿媳妇的自觉,时常把婆母气个仰倒,她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袁增的夫人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就是荆州的普通人家出身,原本就自伤身份低微,在两个儿媳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下好了,一个心比天大,一个呢,又敏感多心,这相处起来,免不了要桓宜华在中间花心思。

明绰听下来,只觉得她俩不像妯娌,更像是桓宜华又带了个大一点儿的女儿。

“但她天真可爱,也有她天真可爱的好。”桓宜华还要维护两句,“你若在宫中无聊,就常叫她来陪陪你,跟她说话还是很能解闷的。她那张嘴啊……”

这一点明绰倒是也感觉到了。

“倒也是挺般配的。”明绰又道,“这不两个小孩儿吗?”

敬漪澜并不说话,就只是笑了笑,明绰反而让她笑得心虚:“我说得不对吗?”

“我不知道。”敬漪澜唇边的笑意更深,“我又不认识小袁将军。”

明绰哑口无言,也觉得自己可笑,低头轻声道:“亡夫尸骨未寒,我也真是……”

敬漪澜似是不爱听这个:“也快一年了,乌兰国主在地下应该早寒了吧。”

明绰“嘶”了一声,觉得敬漪澜这话真是没有忌讳,怎么比楚恕颐还口无遮拦。但是敬漪澜唇边那微笑有恃无恐的,显然也不怕她。明绰半道又泄了气,无话可说地摇了摇头。

敬漪澜就不跟她调笑了,正色道:“你心里要是真的想要他,就别在意什么亡夫不亡夫的。说到底你是长公主,楚培也没用,你一句话便可让袁綦休妻……”

明绰赶紧摆了摆手,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敬漪澜就把话咽了回去,只道:“那就不要想了。”

明绰好一阵没有说话,她想了么?想什么了?好像也没什么。她有时会想起当时在南阳大营里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个始终站在帘外的身影,还有他每一声的“我在”。听说袁綦去打了大燕使臣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有那么一刻震动了一下。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有人这样维护她,总是受用的。

但也只能到这一步为止了。

敬漪澜说得对,想,那就做点儿什么。既然不能做、不愿做,那就不要想了。

明绰撑着头,突然又打量起敬漪澜来。这种态度,她心里佩服,但也挺好奇的。她自知能不想就不想了,是因为对袁綦没上多少心。但换成乌兰徵,甚至换成萧盈,她绝对做不到。

敬漪澜被她看得往后一仰:“做什么?”

绰凑上去:“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皇兄吗?一点儿都没有吗?”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但是总觉得跟敬漪澜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敬漪澜很少主动谈及自己的感受,明绰觉得她不会喜欢这种话题。果然,她一问出来,敬漪澜就露出了一个不太情愿的神色。明绰便拖长了声音,撒娇似的,往她怀里一赖。

敬漪澜继续往后仰,避开她脖子里那一圈狐裘扎到脸上,明绰感觉到她想把自己从怀里推开,就故意搂紧了她的腰,装模作样地喊醉。

敬漪澜任她赖了一会儿,就在明绰以为这个问题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才突然听到敬漪澜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我和陛下没有缘分。”

明绰意外于她声音里那份憾意。没有伤心,也没有怨怼,就只是平静得如一汪深潭的遗憾。她抬起头,看见敬漪澜已经转过了脸,看着不远处正在仰头观星,浑然不觉外物的儿子。

“有了秧儿的时候,他真的很高兴。”敬漪澜的声音很轻,像是追忆前生的旧事,“但还有一个人,简直比他还要高兴……”

她刚刚有孕的时候,萧盈就下旨将她擢为夫人,位列三淑,形同副后——那时皇后根本无宠,可以说,这后宫里就是以敬夫人为尊的。

所以宋广义更高兴了。

从敬漪澜刚入宫的时候开始,宋广义就把她当成了摇钱的树,下蛋的鹅。他要封赏,要官位,都进宫来求。威胁是不敢的,到底夫妻一场,他了解敬漪澜的弱点在哪里——她可还有一个儿子哪。

这官位,钱财,荣宠,最后不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求的吗?宋广义看着她抱着新生的萧秧哄,阴阳怪气地斜着眼睛笑。这做娘的,总不能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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