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1页)
“有萤火虫就够了,”林漾笑着拢了拢他的衣领,“比星星还亮呢。”
山里的夜比老街凉些,风里带着松针的清香。念安举着竹灯走在最前,灯光劈开一小片昏黄,照亮脚下的碎石和路边的蕨类植物。阿雅跟在他身边,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错过第一只萤火虫,笼子里那几只提前逮的小家伙,翅膀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提着小灯笼的精灵。
“你看那是什么!”念安突然停住脚,竹灯往左侧的草丛一晃,只见几点幽绿的光从草叶间飞起来,拖着长长的光尾,像流星划过夜空。
阿雅的呼吸瞬间屏住了,手里的笼子“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萤火虫飞了出来,和草丛里的伙伴汇合,在他们头顶盘旋成片,绿幽幽的光把三个孩子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快画!”阿吉推了念安一把,自己先打开画夹,炭笔在纸上飞快游走,他不敢用太亮的灯,怕惊走萤火虫,只能借着微光勾勒光轨,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和远处的涧水声、虫鸣声混在一起,像支神秘的夜曲。
林漾和江辞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看着那三个被萤火包围的身影。江辞从篮子里拿出薄荷茶,给林漾倒了杯,杯壁的温度在微凉的空气里格外熨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萤火虫吗?”他轻声说,“在巴黎郊外的森林里,你说‘比塞纳河的灯还好看’。”
林漾抿了口茶,薄荷的清凉漫过喉咙:“记得,你还笨手笨脚地逮了一只,想放进我的速写本,结果被它咬了口,手肿了好几天。”他侧过头,月光落在江辞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银,“后来那页速写,你画了只肿着爪子的小猫,说‘替你疼’。”
江辞低笑,伸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那时候总怕你想家,想把所有好看的都塞进你画里,让你觉得巴黎也有牵挂。”
“傻瓜,”林漾的声音软下来,“我最大的牵挂不就在身边吗?”
远处的孩子们忽然欢呼起来,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念安举着画纸朝他们跑,阿雅和阿吉跟在后面,手里的画夹高高扬着。“林叔叔!江叔叔!你们看!”念安把画纸递过来,借着竹灯光能看见,纸上用荧光颜料画着无数光轨,像张绿色的网,网中央是三个牵手的小人,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阿雅说要这样画,”念安指着光轨的弧度,“她说草原的星星落下来时,尾巴也是弯弯的。”
阿雅的脸在灯光下红红的,把自己的画凑过来:“我……我把萤火虫的翅膀画成了花瓣的样子,像会飞的花。”画里的萤火果然带着点粉晕,翅膀边缘有细细的锯齿,像朵含苞的绿玫瑰。
阿吉的画则最写实,炭笔勾勒的芦苇丛里,萤火虫的光忽明忽暗,连光落在草叶上的阴影都画得清清楚楚。“温先生教我的‘虚实法’,”他有点得意,“亮的地方不用画太实,留白反而像真的在闪。”
江辞看着三张画,忽然从画筒里抽出张纸,铺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我们合画一张吧,就画现在的样子。”他捡起块烧黑的木炭,在纸上画了道蜿蜒的涧水,波光用留白表示,像撒了把碎银。
林漾蘸了点随身携带的墨,在涧水旁画了片芦苇,笔锋轻轻扫过,芦苇叶在风里弯出温柔的弧度;念安负责画萤火虫,用银粉在墨色的夜空里点出无数小点,远看真的像在闪烁;阿雅把自己的“花形萤火”画在芦苇丛里,阿吉则添了三只蹲在岩石上的小猫,眼睛用荧光颜料点了点,像在偷偷看这场热闹。
夜渐深,萤火虫渐渐往芦苇深处飞去,留下满天闪烁的光尾。念安提议去涧水上游看瀑布,说那里的水潭能看见星星的倒影。阿雅立刻响应,拉着哥哥的手就往上游跑,竹灯的光晕在黑暗里跳动,像个引路的小精灵。
瀑布的水声越来越近,像闷雷滚过山谷。走到近前才发现,水流从丈高的岩石上跌下来,砸在潭里溅起白茫茫的水雾,月光透过水雾,在潭面映出道小小的彩虹,朦胧得像幅水墨画。
“快来看!”阿雅趴在潭边,指着水里的倒影,“星星在水里洗澡呢!”
果然,云不知何时散了,星星露出脸来,密密麻麻地缀在天上,潭水里的倒影随着波纹轻轻晃动,像碎掉的银河。念安赶紧打开画夹,这次他学乖了,不用灯光,借着月光和星光画,笔尖在纸上摸索着,反而画出种朦胧的诗意。
林漾和江辞坐在岩石上,看着孩子们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江辞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小小的银质萤火虫吊坠,翅膀上镶着细钻,在星光下闪着微光。“给你的,”他把吊坠戴在林漾颈间,指尖在他锁骨上轻轻摩挲,“上次去巴黎,看见橱窗里摆着这个,就想起你说的‘会飞的星星’。”
林漾低头看着吊坠,细钻的光和潭里的星光呼应着,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又软又暖。“戴了这么多年首饰,”他轻声说,“还是你送的最合心意。”
瀑布的水雾沾湿了发梢,带着点凉意。江辞伸手替他拢了拢头发,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耳垂,像触电般轻轻一颤。“当年在山顶庙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说‘等老了,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住,每天画画、看星星’,现在算不算实现了?”
林漾抬头,撞进他冰蓝色的眼眸里,那里盛着潭水、星光和自己的影子。“算,”他笑着说,“还多了几个小尾巴,比想象中更热闹。”
远处的孩子们已经画累了,围着阿吉带来的面包啃起来。阿雅把野果酱抹在面包上,递了块给念安,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都红着脸缩回手,引得阿吉在旁边偷笑。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像盖了层薄薄的银被,连呼吸都变得轻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