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1页)
“画得真好。”林漾把明信片递给刚走进来的江辞,“阿雅说想看看老街的雪,要不要拍张照片寄回去?”
江辞正掸着身上的雪,闻言点头:“等雪积厚点,拍竹棚顶的雪吧,再让念安站在梅树下,手里举着那枝刚冒头的梅骨朵。”
后院的老梅树是江辞祖父栽的,每年雪后最先开花,枝桠苍劲,花苞却艳得像燃着的火。念安一听这话,立刻扒着门框往外看,光秃秃的枝桠上果然缀着些鼓鼓的红点子,像撒了把朱砂。
“我现在就去等!”他转身就要往外冲,被林漾一把拉住。
“傻孩子,雪还没停呢,”林漾把他拽回来,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宝,“等雪住了,梅花开了,再拍也不迟。”
羊肉汤咕嘟咕嘟滚着,把厨房烘得暖洋洋的。念安趴在桌边,借着灯光看明信片,忽然指着角落的小字喊:“阿吉说要教我画草原的狼!还说……还说春天让我去骑他的小马!”
江辞往灶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那开春就去一趟吧,正好看看他们。”
念安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真的?可以骑马吗?阿吉说那匹小马叫‘风影’,跑起来比小鹿还快!”
“只要你乖乖把寒假作业写完。”林漾舀了勺汤试味道,故意板起脸。
“保证写完!”念安立刻挺直腰板,像宣誓似的,“我每天写三张字帖,背两首诗,肯定不偷懒!”
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推门时,天地间白得晃眼。竹棚的顶积了层厚雪,像盖着床白棉被,后院的梅树果然开了,艳红的花瓣顶着雪,看着就暖和。
江辞扛着相机站在梅树下,喊念安过去:“站这儿,举着那枝最大的花苞。”
念安裹得像个棉花糖,挪到梅树旁,小心翼翼地捏住枝桠。雪落在他的棉帽上,他却顾不上拍,眼睛瞪得溜圆:“这样好看吗?阿雅会不会觉得我太胖了?”
“好看。”江辞按下快门,“胖点才可爱,阿雅肯定喜欢。”
照片洗出来时,念安特意在背面画了只小狼,旁边写:“这是阿吉要教我的狼,还没画完,等我学会了画全套给你看。梅花是江叔叔拍的,雪下得好大,比草原的雪软……”
寄照片那天,念安在邮筒前站了好久,手指在投信口蹭来蹭去,像在跟什么宝贝告别。林漾站在远处看,见他把信封塞进去又抽出来,反复好几次,忍不住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舍不得?”
“有点……”念安的声音闷闷的,“怕它走丢了,阿雅收不到。”
“不会的。”林漾指着邮筒上的绿色标识,“这是通到草原的邮路,比马跑得还快呢。”
念安还是不放心,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玩意儿塞进信封——是颗用红绳串着的鹅卵石,上面画着个笑脸,是他在溪边捡的,磨得光溜溜的。“这个给阿雅,”他仰着脸说,“路上要是黑,它会发光的……我涂了荧光颜料。”
信封终于投进了邮筒,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颗小石子落进了心湖。
雪渐渐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亮晶晶的。念安蹲在梅树下,看蚂蚁在雪缝里钻,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后脑勺,回头一看,江辞正拿着雪球笑他:“发什么呆?过来堆雪人。”
林漾已经滚好了个大雪球当身子,念安赶紧扑过去滚脑袋,手冻得通红也不管。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红围巾的雪人就立在梅树旁,鼻子是用胡萝卜做的,眼睛是两颗黑纽扣,正是阿雅明信片上画的那个样子。
“给它也戴朵梅花。”念安摘了枝带雪的梅花,别在雪人耳边,“这样阿雅看到照片,就知道我们想她了。”
林漾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江辞也是这样,在老宅的院子里堆雪人,江辞总爱往他脖子里塞雪,他就抓把雪塞进对方的衣领,最后两人滚在雪地里笑,棉袄都湿透了。
“在想什么?”江辞走过来,递给他杯热可可。
“在想,”林漾捧着杯子呵气,白汽模糊了视线,“春天好像不远了。”
江辞望着梅树枝头的花苞,那里已经有蜜蜂在嗡嗡转了,像是在打探春天的消息。他握住林漾的手,指尖相触,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是不远了。”他说,“等梅花开尽,雪化了,我们就去草原。”
念安正给雪人画嘴巴,闻言立刻蹦起来:“真的?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先把寒假作业拿出来。”林漾扬了扬手里的作业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念安的脸垮下来,拖着脚步往竹棚挪,嘴里却哼起了歌,调子是阿吉教他的草原民谣,跑调跑得厉害,却透着说不出的快活。
梅树的花瓣被风吹落,飘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碎胭脂。邮筒静静地立在路口,绿色的身影在白雪里格外显眼,仿佛在说:别急,思念正在赶路呢,它会穿过雪原,越过山岗,带着梅花的香和雪的凉,落在草原的蒙古包里,落在等待的人掌心。
就像所有的约定,不管隔着多少风雪,总会在春天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