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1页)
“这才是最好的画,”张阿姨看着画布,笑得眼角起了皱纹,“有手,有温度,有日子。”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散去。林漾和江辞坐在画室里,看着那幅未干的《秋枫聚》,壁炉里的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剪影画。江辞拿起那只铜画筒,把三十年前的初雪图和刚画的秋枫聚卷在一起,放进筒里。
“这样,”他轻声说,“时光就串起来了。”
林漾靠在他肩上,鼻尖蹭到他羊毛衫上的皂角香。窗外的枫叶还在落,却不再觉得萧瑟,反而像场温柔的告别——告别过去的青涩,告别远方的牵挂,把所有的流年都收进画筒,酿成往后岁月里的回甘。
他知道,这些秋枫染透时的回望,这些画筒里的流年,都是生命里最珍贵的注脚。无论未来有多少个秋天,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间画室,有画筒里静静躺着的时光,他们的故事就永远不会褪色。
夜渐深,画筒里的两卷画在月光下依偎着,像两个相拥的灵魂,在岁月里,温柔相守。
冬雪落时的炉火
初雪来得比往年早,清晨推开窗,老街已经裹在一片素白里。
林漾呵出一口白气,看着雪花簌簌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碎盐。
画室里,江辞正把最后一块炭放进壁炉,火光“噼啪”一声跳起来,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柔和。
“念安说今天带新徒弟来学画,”江辞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从书架上抽出本厚厚的画簿,“这是他托人从西北捎来的,说是记录了那边的冬景,让我们先看看。”
画簿封面是磨旧的牛皮纸,翻开第一页,就是片茫茫雪原,几株枯树站在风雪里,枝桠倔强地伸向天空,炭笔的线条粗粝有力,带着股凛冽的生命力。“他的笔触越来越硬了,”林漾指尖划过纸面,“像西北的风,刮得人发麻,却透着股劲儿。”
江辞凑过来,看着画里被风雪压弯的毡房顶,炊烟在风雪里扯成细细的线:“上次视频,他说跟着牧民学了用羊毫笔蘸松烟墨画雪,说‘软笔能画出雪的绵,硬炭能勾出雪的骨’。”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铃铛声——是念安挂在画板上的铜铃,怕雪天路滑,特意绑了个铃铛提醒。推门进来的念安裹着件厚厚的羊皮袄,身后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雪地里的星。
“林叔叔,江叔叔,这是阿吉,牧民家的孩子,特别喜欢画画。”念安把少年往前推了推,自己拍掉身上的雪,“他阿妈说家里的羊圈都是他画的,画得可像了。”
阿吉怯生生地鞠了一躬,手里紧紧攥着卷旧报纸,里面裹着他的画。林漾笑着把他拉到壁炉边,递过杯热可可:“别紧张,把你的画打开看看。”
少年犹豫着展开报纸,露出几张画在烟盒背面的速写——有低头吃草的羊群,有冒着热气的蒙古包,还有雪地里奔跑的牧羊犬,线条虽然稚嫩,却充满了生活的热气。江辞看着画里牧羊犬的尾巴,忍不住笑:“这狗尾巴画得像朵炸开的蒲公英,挺有意思。”
阿吉的脸更红了,小声说:“它跑起来就这样,毛都飞起来了。”
“观察得真仔细,”林漾蹲下来,和他平视,“画画就是要这样,看见什么画什么,不用怕画得不像。”
壁炉里的火越烧越旺,把画室烘得暖洋洋的。念安打开带来的食盒,里面是张阿姨做的糖火烧,还有王师傅刚烤的红薯,甜香混着松木香在空气里漫开。阿吉捧着热可可,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墙上挂的《秋枫聚》,那幅画里的手,他看了又看。
“那是我们去年重阳画的,”念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里面有林叔叔、江叔叔,还有好多老街的人。”
阿吉指着画里交握的手:“他们……是一起的吗?”
林漾和江辞对视一眼,江辞笑着揉了揉阿吉的头发:“对,我们是一起的,像你和你阿妈,和草原上的羊群一样,都是一起的。”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块用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是块磨得光滑的羊骨笔,沾着点黑色的颜料。“这是我用羊骨做的笔,蘸着烧焦的羊粪画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没有你们的颜料好。”
“这比颜料珍贵多了,”江辞拿起羊骨笔,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带着草原的味道呢。”他转身从画具箱里拿出支新的狼毫笔,“这个送你,沾墨画雪,比羊骨笔软些,能画出雪落在毛上的样子。”
阿吉接过笔,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突然站起来,对着林漾和江辞深深鞠了一躬:“我想画草原的雪,也想画老街的雪,行吗?”
“当然行,”林漾把自己的备用画簿递给他,“画本送你,把看到的都画下来,不管是草原的风,还是老街的雪。”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要把整个世界都裹进温柔的白里。阿吉趴在画案上,用新笔蘸着墨,小心翼翼地画起雪地里的壁炉,火苗画得像朵跳动的花。念安在旁边给他讲老街的故事——王师傅年轻时修鞋的手艺有多巧,张阿姨的荠菜馄饨为什么总放extra的虾米,林叔叔和江叔叔第一次合作画画时,把太阳画成了绿色。
“为什么是绿色?”阿吉抬起头,眼里满是好奇。
“因为那天林叔叔说‘太阳累了,想歇在草里’,”念安笑着看向林漾,“结果被江叔叔笑了好久,说‘那是青蛙,不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