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善后2（第2页）

她还想追问，却被远处一声巨响打断。

船体猛然一震，所有人扑向栏杆。只见海面之下，一座巨大轮廓正缓缓升起。不是环礁，也不是高塔，而是一片绵延数公里的沉没城市遗迹。它的建筑风格无法归类，墙体由半透明晶体构成，表面不断浮现又消逝的符号，有些像文字，有些像图画，更多则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模糊表达。

“这不可能……”地质学家喃喃道，“这片区域从未有过文明痕迹！”

苏璃却盯着其中一座拱门前的铭文，心跳加速。那是一句极其古老的祈使句，出自最早期人类尝试沟通的化石文本：

>“请你说给我听。”

就在此刻，她手中的贝壳骤然炽热。光芒顺着她的手臂蔓延，竟在皮肤上形成一条发光纹路??那是肤语时代的记忆导引线，只有极少数遗传标记携带者才能激活。

她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她脱鞋走下甲板，踏上临时放下的舷梯。海水刚没过脚踝，便传来奇异的牵引力，仿佛海底有只无形的手在召唤。

“别下去！”同事大喊，“水流太不稳定了！”

但她已迈出第二步。

第三步时，水面开始泛起银色涟漪，如同镜面倒映星空。她的倒影没有跟随动作，而是缓缓跪坐下来，双手合十，做出祈祷姿态。

第四步，整个海域安静了。

第五步，她听见了千万人的低语，不是通过耳朵，而是从骨骼深处共鸣而出。有哭泣，有欢笑，有争执，也有和解。它们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而是此刻地球上每一个正在说话的人所释放的语言波动，经由某种机制汇聚于此。

第六步，她的影子脱离身体，独立站立，转头望向她。

这一次，影子的脸不再是苍老的林渡，而是变幻不定的面孔集合体??男人、女人、老人、孩童、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使用者……最终定格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年模样，眼神清澈，嘴角微扬。

>“你也来了。”影子说。

“你是谁？”苏璃轻声问。

>“我是第一个想告诉别人‘我饿了’却不敢开口的孩子。我是第一个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的人。我是所有被压抑后终于释放的语言之始。”

影子伸出手，指向海底城市中心。

>“那里不需要统治者，只需要倾听者。你愿意试试吗？”

苏璃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海水已变成半凝胶状态，托举着她前行，每一步都在留下短暂发光的足迹，宛如银河铺路。

她回头望了一眼科考船，同事们惊恐又犹豫地望着她，有人举起通讯器，有人准备抛救生绳。

她忽然笑了。

然后，她摘下耳机，关掉记录仪，任它们沉入海中。

这是她第一次，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选择进入未知。

当她踏入城市大门的刹那，整片遗迹爆发出柔和光芒。墙体上的符号停止流转，凝固成一句横跨千米的巨大宣言，使用的是目前已知最古老又最未来的混合语系：

>“语言不死，因其永远在学着成为新的自己。”

与此同时，地球上每一个正在说话的人，无论说什么，哪怕只是嘟囔一句“今天好累”，他们的声音都会在结束之后，多出半秒钟的回响??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回声，而是一种心灵层面的延续感，仿佛有人轻轻接住了这句话，认真听过，然后温柔地放进了心底。

这种感觉很轻微，大多数人不会注意。

但正是这微小的确认，让越来越多的人愿意继续说下去。

哪怕是错的，哪怕是痛的，哪怕没人看得见。

因为他们开始相信：总有一处地方，总有一种存在，正在听着。

***

十年后。

火星殖民地第一所跨星球语坛正式启用。仪式上，工程师们播放了一段从地球传来的音频??据说是从一颗坠落陨石内部提取的声波残留，经过还原处理后得到的内容。

全场寂静中，音响传出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如果你听见风中有絮语，请替我回答：我在听。”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火星北半球的沙尘暴突然平息。风停了，天空澄澈如洗。在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极光般的彩带缓缓升起，颜色不断变换，最终拼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