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权(第2页)
刘今钰道,“你说清楚一些,我有些糊涂了。”
“好,”杨文煊道,“第一,自行推选专员,这些专员只问只上报,但不能采取暴力手段,我们无需发放经费,可以省钱。
“第二,推选专员这一行为乃是为日后的自治打基础,培养百姓为自己负责的意识,未来可逐渐赋予这些专员监督权。
“第三,百姓为自己负责,出了事,那么他们自身也有错,不能全怪我们。当然,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甩锅行为。”
刘今钰面色发冷,“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什么专员,到头来恐怕会被那些宗族族老控制,我们岂不是又要丢失乡里的治权?”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杨文煊感慨一声,又问刘今钰,“你可听说过营庄制?”
刘今钰想了阵,“有些耳熟,是不是与大西军有关?”
“没错,营庄制正是张献忠最大的义子孙可望所创。”杨文煊道,“当时,张献忠已死,大西军失去四川,退守云贵。
“孙可望凭借绝对的武力,尽收云贵田土,其出产官府与百姓五五分或六四分,再由官府分与地主一成。
“正是靠这一制度,贫瘠的云贵供养了一二十万大军,助李定国打出了两蹶名王的彪悍战绩,一度让天下以为南明中兴有望。”
“这听起来,与我们搞的有些像。”刘今钰琢磨一阵,最后有些遗憾地说道,“云贵的地主一成地租都能忍,我们还是太温柔了!”
杨文煊因刘今钰清奇的关注点发笑,“但营庄制最终在孙可望和李定国手里崩溃了,你道为何?”
刘今钰呵呵两声,杨文煊自觉往下说道,“一方面是孙李两人内讧,另一方面是营庄制本身难以支撑了。
“孙可望将云贵田土分为一个个营庄,派军队管理、征税。这些营庄的军头拥有绝对的权威,便成了新的地主。
“甚至比地主还要横征暴敛,因为他们是官府和地主的结合体。如此一来,百姓负担更甚于以往,便是继续维持营庄制,也只会导致大规模的起义。”
“那不像了!”刘今钰啧啧两声,“我们派的是流官,可不是军头!”
“当真是流官吗?”杨文煊反问,“乡里员役,大多出自本乡本里。而主官虽不是本乡人,却是本县人,很难调去外县。
“你是不是还想说员役手下没有军队?那么,先锋营是什么?”
刘今钰哑口无言,杨文煊低低笑了一声,“赵同桂的报告中,衡阳等郡不少乡里出了营庄制的趋势,乡正为落实政策,粗暴地使用先锋营强迫百姓听话。
“我们终究是人,不是神,看顾不了这千里江山的每一处角落。如果继续加强员役的权威,必致民怨沸腾。所以,我认为不能再等了。”
刘今钰想了许久,幽幽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你想引入百姓,但作为个体的他们太过弱小,如何防止宗族或是其他组织借壳夺权?”
“为何要防?”杨文煊道,“我们将田分给个人,我们禁止私刑,我们允许流动,我们的员役深入乡里,宗族的根基正在被消解。
“百姓依附宗族,固然惯性使然,固然宗族仍有不可小觑的力量,但主因是百姓需要抱团对抗外敌甚至官府,百姓能从中得利。
“既然百姓选择宗族,我们便不能漠视。何况人性自私,只要我们的落点是个人而非宗族,百姓会慢慢与宗族分道扬镳,不许宗族夺利,这才能真地消灭宗族。
“自然,我们并非不管,员役是一方面,乡增设乡贤院是另一方面。将名望人士、宗族耆老吸纳到乡贤院,尽量保证专员的‘纯洁’。”
“照你说的去做吧!”
刘今钰几乎立即做出了决定,杨文煊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她需要很长时间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