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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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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李祈安几人正屏息细听,听到屋内王二娘子那句“珠胎暗结”时,皆忍不住面面相觑,眼底满是震惊。待扮演王大娘子的方静鱼推门出来,几人便默契地一同进了隔壁屋子。

“真是没料到,王大娘子当年竟已有了身孕。”刚坐下,璎璎便忍不住感慨,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难怪王君会下此狠手。”

“可不是嘛。”阿意接口道,“先前私奔,还能用‘在别院养病’遮掩过去,就算寻不回人,对外宣称病逝,好歹能保住王家的名声。可怀了身孕这事,根本瞒不住后院那些眼线似的女眷。”

叶守礼在一旁点头附和:“尤其王大娘子还想留下孩子,这简直是在当众打王君的脸。他最重世家体面,怎容得下这等‘污名’传世?”

李祈安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叩,语气沉了沉:“所以王君才会一不做二不休,亲手了结了亲生女儿。既除了‘祸患’,又能杀鸡儆猴,让二娘子彻底断了反抗的念头,这步棋,狠得很。”

璎璎望着窗外,轻声叹道:“可到头来,二娘子还是走了姐姐的老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谁又是‘该爱’的人呢?”李祈安闻言笑了笑,眼底却藏着几分怅然,“像她们这样的世家女子,所谓的门当户对,不过是父辈权衡利弊的筹码。寻常人家的日久生情,于她们而言是奢望——大多是盲婚哑嫁,掀开盖头才见夫君模样。而那些看似般配的郎君,婚前多少有红颜知己,婚后三妻四妾更是常事,哪来那么多如意姻缘?”

一番话听得众人唏嘘不已,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璎璎最先回过神,抬头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李祈安抬眼,目光清亮:“自然是让她和她的吉祥团聚。”他顿了顿,“或许,她姐姐没能得到的圆满,她能得偿所愿呢。”

方静鱼闻言点头:“方才在屋里,我瞧着二娘子虽怨怼姐姐,却始终念着姐妹情分。她心里的枷锁,多半是怕丢了现有的安稳,又连累了爱人。若能让她见到吉祥,知道我们能护住他们,说不定真能彻底放下顾虑。”

“我这就去安排。”叶守礼起身,“让星遥把吉祥带来此处,正好让他们当面说清楚。”

窗外的日光渐渐升高,透过窗棂照在众人脸上,映出几分释然。

日光斜斜地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王二娘子缓缓睁开眼,脑子里却像塞了团棉絮,昏沉得很。她怔怔地望着顶上的纱帐,那素白的纹路竟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心头不由得一紧,方才与姐姐争执的画面太过逼真,那些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怨愤,此刻还堵在胸口,沉甸甸的。

“你终于醒了。”

一个清朗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王二娘子侧过头,只见床边坐着位少年郎,月白锦袍,墨发高束,眉目俊朗得晃眼,便是皇孙贵胄也未必有这般气度。

“你是谁?”她扶着额头坐起身,脑子里嗡嗡作响,指尖用力敲了敲太阳穴,好半天才找回些清明,语气也添了几分警惕,“是你将我带到此处?你可知我夫家是赵家,娘家是王氏?”

少年郎闻言轻轻一笑,眼底盛着细碎的光:“王二娘子怕是贵人多忘事。你再仔细瞧瞧,我是谁?”

王二娘子凝眉细看,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凑起来,赵家正院的惊鸿一瞥,亭中谈及他时的调侃……她恍然道:“你是李郎君?”

“正是在下。”李祈安挑眉,慢悠悠地摇开折扇,“不知是李某长了张平平无奇的脸,还是新嫂子贵人多忘事?这才几日未见,竟认不出了。”

王二娘子脸颊微红,忙敛衽行礼:“李郎君莫要取笑。前次在家中敬茶礼时只远远瞥过一面,再加上方才初醒,脑子实在混沌得很。”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探究,“郎君将我请到此处,不知有何贵干?”

“要我说,二娘子当真是世家典范。”李祈安收起折扇,指节轻叩桌面,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这般境地仍能从容应对,半分不失氏族体面。”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清明,“不过,李某邀娘子来,自然是有正事相商。只是不知,娘子是否真当方才那一切,只是场梦?”

王二娘子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慌乱,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紧:“郎君……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熏香的气味还在鼻尖萦绕,那些被她强行归为“梦境”的对话,此刻却像潮水般涌回脑海,姐姐质问的眼神,自己脱口而出的怨愤,她忽然意识到,方才那场“梦”,恐怕根本不是梦。

李祈安看着她微颤的指尖,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看来娘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外面的夕阳涌进来,照亮了他眼底的笃定,“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开诚布公,关于王大娘子的死,关于吉祥,关于王君……娘子不想说些什么吗?”

王二娘子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意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她知道,躲不过去了。这位李郎君将她带到此处,又提起那场“梦”,显然是已经知晓了太多内情。只是,她该如何开口?那些盘根错节的往事,那些不敢示人的隐秘,一旦说出口,便是万劫不复。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熏香燃烧的噼啪声。王二娘子望着李祈安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被推到了悬崖边,往前一步是真相,往后一步是深渊,而脚下的路,早已被人抽走了。

王二娘子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袖中死死攥成拳,努力维持着镇定:“奴实在不明白郎君在说什么。许是方才梦魇未醒,说了些胡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郎君海涵。”她垂下眼睫,避开李祈安的目光,试图用温顺的姿态蒙混过关。

李祈安却不急不缓地笑了,那笑意漫过眼底,带着几分洞悉人心的从容:“嫂子莫非以为,只要咬紧牙关不承认,就能当那些话从未说过?”他缓步走到床边,折扇轻轻敲着掌心,“殊不知,李某既能让你在半梦半醒间吐露实情,自然也有法子让你再说第二次。不过是多费些手段心力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像出鞘的剑:“只是到那时,闹得人尽皆知,不知世人是会信你说的是疯言疯语,还是藏在心底的肺腑之言?赵家与王家又会如何待你?”

“你!”王二娘子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耳后的发丝。她从未想过,这位看似温润的李郎君,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那些被她深埋的恐惧,被他三言两语便戳得鲜血淋漓。

“郎君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绝望的哀求。

李祈安收起折扇,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李某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求一个真相。”他看着王二娘子惊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王大娘子究竟是怎么死的?王君为何要对乳母和下人们赶尽杀绝?还有吉祥,你若想护着他,就该明白,唯有把真相说出来,才能真正摆脱世家的控制。”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王二娘子望着李祈安笃定的眼神,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眼前这个人,手里握着能让她万劫不复的筹码,却偏偏提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一个能让她和和吉祥真正摆脱泥沼的机会。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若说了,你能保证吉祥的安全吗?能护着我们不受牵连吗?”

李祈安颔首,目光郑重:“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李某担保,他们绝不会再受王家胁迫。”

王二娘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取代。她望着李祈安,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却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罢了……事到如今,再瞒下去,不过是自欺欺人。只是,我凭什么信你能护住我们?吉祥他……至今生死未卜。”

话音未落,李祈安忽然抬手轻拍了两下。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星遥侧身站在门边,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青布短衫的青年,眉目清秀,身形略显单薄,正是吉祥。他望着屋内,眼神里既有忐忑,又藏着难以抑制的急切。

“吉祥!”王二娘子看清来人,瞬间忘了所有顾忌,赤着脚便从床上飞奔下去,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她一把抓住吉祥的胳膊,指尖抖得厉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从发梢到衣角,生怕漏过半点伤痕,“你没事?他们没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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