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页)
“可是、可是……”夏宛澄紧紧地回握他,视线在他的两条胳膊上来回游移,泪水摇摇欲坠。
闵桥似乎叹了口气,“那等回去再看,好吗?”
夏宛澄连连点头,强打起精神给他挑衣服,接下来的行程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赵庭榕方才去给他们买奶茶,不清楚母子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趁闵桥去厕所的空档询问。
夏宛澄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原委,说起来又忍不住哽咽,想到明天还要带闵桥去体检,他那么瘦,气色也不好,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赵庭榕帮她抹泪,温声宽慰道:“我们回去先看看情况,现在的修复手术已经很成熟了,小桥愿意的话就带他去看医生。至于体检……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陪着他。”
一回到家,夏宛澄就眼巴巴地盯着闵桥。
今天在外跑出一身的汗,闵桥先去冲了个澡。夏宛澄和赵庭榕在起居室里等他,见他穿着背心出来,左肩到肘弯覆盖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黑色伤疤,背后覆盖了单侧的肩胛骨,面积很大,不规则的边缘甚至蔓延到了小臂,可想而知当时伤得有多严重。
即便一再告诉自己要表现得冷静一些,可真当此刻亲眼所见,夏宛澄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顷刻间泪流满面。
赵庭榕走近了细看,喉咙干涩,“伤这么严重,增生也很厉害,当时有去医院吗?”
“去了。”闵桥等他看完,套上长袖t恤,发梢还在滴水。他借着擦头发的动作低头,不和赵庭榕对视,“买了些药来涂,那时候年纪小,恢复能力强,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赵庭榕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手臂,心里一阵酸楚,“这个……应该可以通过手术消除的。”
闵桥微笑道:“不用了,不疼也不痒,没什么影响的。”
他上前安慰夏宛澄,用单薄的胸膛接纳她汹涌的悲伤,这份极度冷静的温柔体贴,像一把沉重的钝刀,缓慢凌迟夫妻二人的灵魂。
好不容易将夏宛澄哄好,闵桥表示自己想休息一会儿,夏宛澄和赵庭榕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闵桥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脱了上衣看自己身上的疤。这处伤疤留下的阴影太重,闵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碰热水,甚至不敢靠近炉灶,闵□□发狠的话语也如烙印一般刻进脑子里,日日夜夜循环往复,成为梦魇。
起因是他在闵□□帮忙收粮食的人家串门时伸手拿了一颗水果糖,婶子好心问他家里平时有糖吃吗?
闵桥小声说没有,婶子便直接给他抓了一大把塞进兜里。
晚上闵□□喝得烂醉,回家拽着他拿了糖的那只手,拎起炉灶上烧得沸腾的水壶,毫不留情地浇下来,嘴里骂骂咧咧,问闵桥是不是看不起他,是不是嫌弃他无能,连一颗糖都买不来给他。
那是十年前的寒假,闵桥六岁。闵□□第二天清醒后并没有向他道歉,只是默默地去山里找来中草药,煮了水放凉,每日早晚帮他擦拭一遍。
闵桥从不喊疼,也不流泪。他终日沉默,像一颗走向黎明的星,逐渐黯淡下去。
这天晚上,闵桥久违地梦到了当时的场景,光线昏暗的厨房,炉灶里哔剥作响的柴火,烧水壶盖被蒸汽顶起来,发出断断续续的碰撞声响。他被闵□□抓着手腕,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滚水泼在肩头,闵桥诧异地发现自己感觉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