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缨虫五(第2页)
这种重要安全工作,现场本来是另一支男安保人员负责,现在全军覆没,还是外围的方衡反应快,组织救援的救援、控场的控场、追踪的追踪,乱而有序,终于将局势稳定下来。
警报解除,灯光恢复,紧急关闭的通道重新开启,安全部派出了更多人善后。
谢梳再问:“原因呢?你们刺激她了?”
“不清楚,应该是和平常一样的训练,但还没放出虫群她就突然失控了。”方衡摇头。
谢梳安静了一会儿,望着缨虫沉思。
接着她半蹲,刚刚把手伸出去,缨虫立刻挥舞起强壮的上下颚,反应激烈。
陶桃紧张阻拦,谢梳转而屈指在旁边敲了敲,但咚咚的声响没能让这头生物安定下来,反而更加狂暴。
如果没有外界诱发因素,那只能是主观的。
它的忍耐到尽头了。
“的确,她失控了。”测试完毕,谢梳站起身,“带回主实验室做最后一次检测吧,然后,启动基因自毁程序。”
基因自毁程序,是在合成之初嵌入dna中的光敏感缺陷基因,特定频率的光波将诱导缨虫趋光性自杀行为,作为防控的最终手段。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波动并不明显,哪怕,对方是她从dna序列起始一点一滴构建的。
她们在超级计算机地母的辅助下,从最底层小分子原料开始设计,脱氧核苷三磷酸、修饰碱基、核糖核苷、人工磷脂、蛋白质、胆固醇、几丁质……所有份量都经过精密计算。从数据模型,到营养液里一粒真实的生命集团;从底层分子起始,到构造一枚细胞,到分裂为多细胞的胚胎,到分化组织、集成个体……
她们如今习以为常的编辑技术,溯回上百年,还是一块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可怕禁区。
甚至,不止于编辑。是拼接,创造,从无到有,从零到一。女娲计划,何以称之为“女娲”?
人类成为了真正的“创世神”。
操纵自然,亵渎生命,在过去是不可触之红线,但现在,这些本应天理所不容的生物,已经成为自然界司空见惯的一部分。
谢梳目睹着她亲手缔造的新生物被机械臂抓起送进玻璃笼,哐当,闸门闭合。
捕捉网里活物挣扎扭动着。她走近了,抬手抚上透明罩,似有若无一声叹息。
她是它的设计师、保育员、训导专家与审判官。
她是它的母亲。
它的生命,在它还不可称之为生命之初,就已经被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有特性被刻录在基因序列中,所有成长为人所操控,所有生长条件经过精密测定。
她们意图将它导向需求明确的功能结果,它为人类设定的用途而生,它不该有异议。
只是,生命到底是不受控的奇迹。
是的,奇迹。
谢梳愿意用这个词形容它。
她深深凝视着它,指尖无意识在冰凉的无机质表面描绘,描绘它触角每一次辗动,描绘它腹节规律的起伏,感知它的尖啸、颤抖、愤怒、或哀求。
像观赏一件封印在玻璃框后的伟大艺术品。
网兜挂在了围笼顶上,缨虫一阵努力,从里面钻出,爬了过来。
它闪动的大红脑壳像翩翩的蝶翼飘落。
玻璃太光滑,它只能用后半部利爪勾牢上方网络,奋力倒悬着,隔着厚厚的障壁,将一枚跗爪放进了她掌心——那枚爪子快比谢梳手掌还宽。
上一刻还冲她挥动毒颚的生物,这会儿又识趣地讨好,试图博取她怜惜。
它听懂了,服软了。
就像一个小女孩用力攥住她的衣角,哀哀祈求妈妈不要把“她”丢掉。
同节,另一只跗爪在玻璃背面轻敲着,发出只有她能解读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