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页)
他说:「别理他们,他们在讨论教师评鉴制度的师生伦理,这是势在必行的政策。讨论是白费唇舌。学校引用这套国外行之多年的评鉴法,在学期末每个学生按表替老师打教学分数,已经使教学关系成为利益的商业行为,如果再以传统的尊师重道观点去看,已经不符时代潮流。为什么不评鉴,我们都是缴了昂贵学费进来的。」
有个耳尖的女生听到晋思的谈论,马上插嘴挑起激情「把老师当商品评鉴,虽然是要顾全学生学习的利益,可是也可能造成老师为了保全职业,针对问卷取巧,做到符合标准,而不是真正给了学生思想的启发,那些严正教学,在分数上要求学生的,反倒不讨好,这套制度徒然增加学生与老师间现实的利益关系而少了相濡以沫的和谐。」
「那是商学院和文学院看法的歧异,」叼着烟的副总编辑说,「就学校的管理来讲,似乎比较偏向商业政策,所以我们有必要多请一些人来办座谈会,将问题做大,校刊内容才有看头。」
胡湘以沉稳的声音反问:「如果把负面的评论放上去,你看校刊可不可能被校方封杀?」
主席兼总编辑保持镇定,不断有加入讨论的声音。晋思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书本,示意祥浩,两人在吵闹的讨论声中隐没。
从社办幽暗的通道到室外明亮的草坪,他们没有交谈,晋思仿佛陷入情绪的泥淖,敛眉低思,与他意气风发的舞姿判若两人。她问他想什么。声音像一缕微风吹过。晋思侧过脸来看她,她看到他眼里释放的严峻。
那是午后,安静得彷若可以看到阳光游动,她听到了他的叹息。她又问他怎么了。
连问了两声,他端正神色后勉强露齿而笑,说:「听着,以后在这社团难免会遇上火爆的辩论场面,如果你不习惯,可以不必太在意,我参加过许多社团,没见过一个社团这么认真又严肃。」
「你为什么来校刊社?」
「爱玩吧?试试不同的经验。」
「认真和严肃有什么不好?」
「随个人喜好,认真与轻松各有其必要,你认为呢?」
「看情况而定。」
他们不知不觉走上了宫灯道,往铜像的方向走去,她惊问他:「你也住这方向?」
他笑笑,终于有了轻松的面容。「你是说你住操场旁边那群住宅?」
她为自己的疏于防备感到羞赧,但转念一想,有什么关系?在纯真的交谊里,没有太多的顾忌,她为什么要感到羞赧。这是她十分在意的人,冥冥中影响她的决定,虽然这份在意只因一场舞会的印象。现在两人并肩而行了,过去心里时常出现的舞蹈影子现身在面前,这个人却又这么平常,如果没有展现他与众不同的能力,如路人,如大千世界共生共存的一个平凡生灵。
「是我们两个人很自然的一起往这边走的。」晋思提醒她。
雨后路面低浅处,有小小水洼,他的球鞋踩进水洼里,水滇溅附在他的小腿上,他用力往地上一踩,水渍跳开了去。他那踩的动作像极了一个舞步,促使她问他:「你为什么那么会跳舞?」
他不言不语,走到一丛杜鹃花旁,其时无花,绿叶兀自开得繁密,他停了下来,问她要不要去惊声铜像的台阶谈天。没有反对的理由,好像有一个顺理成章的节奏令他们非得水流风行一般来到铜像前。往上跨了几个台阶,宽阔的阶面将铜像拱月般的围了起来,这是学校创办人的塑像,立在校园前,面向观音山与淡水河的方向,象征其荜路蓝缕开创教育事业的胸襟,他的后世子孙,渡洋返国,以未来学的眼光和追随先祖德风的观念,坚持学校不设藩篱,教育开放,思想开放,因此这铜像也算不得是在校园前或校园后了。唯因面对观音山,气势开阔,上山必经的一百三十二阶克难坡又在侧边相望,自然成了学校的首席象征,惊声先生在那里日夜做精神的领导。
阶上无人,他们面向观音山,山形在雨后发着青翠的绿光,鲜亮、没有界限,在视觉的想象上和舒卷的云无可分离,景色先已迷醉,两人初识,雨后美景,清凉的十一月天。晋思说他们的校刊作业已如火如荼进行了,谁也不想在学期末为了赶校刊而耽误了功课,但每学期仍免不了有人为了校刊当掉几科。那个坐在主席位置蹙紧眉头的电机系学生,已经准备在学校念第五年,仍不肯轻易从主席台上退下来。
「那么你呢,打算为校刊奉献多少?」祥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