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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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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时势在变,一年一年不同,人也是得跟时势变。」阿舍颇有深意地望着小姐。

那小姐也是伶俐人,一接到阿舍的眼光就说:「伯母是明心姐的妈妈,我也应当叫妈妈才是。」

「是这样,」大姐夫小心翼翼,生怕坏了好事似地说:「我们有打算年底结婚,礼数上还是要来请示两位大人的意思。秀莹坚持和我做伙来,说这样礼数才周到。」

知先说:「真功夫,真知礼。」他欣赏地仔细打量秀莹,问:「日子订何时?」

「十二月二十二。」大姐夫说。

阿舍见秀莹文静乖巧模样,不免想起明心,可怜女儿,未享人间清福,为人妻未留子嗣,阿舍伸手擦眼涙,秀莹心细,轻声轻语说:「两位大人若不嫌弃,可欢喜认我做义女?过去明心姐在伊厝每项事头都做,人人称赞,我应该谨守本分,不要越了她的位置。以后我会替明心常常回来探望两位大人,将大人当作自己的亲父母。」她跪了下来,希望知先阿舍认她当义女。

阿舍悲伤之泪瞬间成为欢喜之泪,突然多了一位乖巧的女儿就好像旧米缸底下久藏的钞票在穷困颓危之际突然给发现,就像久旱后一场赈灾的雨水,雨期后第一道燿眼的白日。他们兴奋到慌了手脚,明月连忙将秀莹拉起,和明玉明婵亲切地以大姐称呼秀莹,当她是明心化身。

「不知我有这款好命,有你来认做父母。」阿舍声音微颤。

「前人种树后人凉,明心姐仔给我一个做人媳妇的模样,让我免失礼得罪公婆,拢是您会教示,才有明心姐仔这款才情女儿,我来替伊是我的福气。」

「你免客气,不要像明心那样操磨,自己身体顾好。」阿舍望着大女婿,说:「自己的某要会顾,顾不好,你最吃亏。」她故意提高音量,也是讲给庆生听。庆生待客善笑脸,一直在旁陪笑。

认了亲大家欢喜,秀莹掏出礼物来父母姐妹各送一份,她给明月的是条孩儿的金锁片。

「金锁片太贵重,大姐,不能让你破费。」她要把锁片退回给秀莹。秀莹又推过来:「你不认我这个姐姐?」

明月为难,阿舍说:「伊给你们的,就收下,不能白拿人家的,你们认姐姐也要礼数,不要忘记来日相补。」

庆生望着那块金锁片,心里估量着价值,想不到秀莹出得了这样的阔手。

盐田忙得最纷乱之际,海域响起鞭炮锣鼓声,捕鱼的人回来过年了。这一趟去了两个半月,村人仍是带着满怀期待站上堤岸等待逐渐驶近的渔船。丰收,丰收,又是一个丰收的年,船上撒下的银角仔和不断搬下的腌鱼、罐头、年货把村子装饰得喜气洋洋。阿舍躺在眠床上光听到那长长的、鸣彻天霄的炮声就知道捕鱼郎带回多丰厚的钱银,她想到庆生,这个放荡子,没为生活做一点打算,年轻力壮来到海口人家竟不学水生技巧,早知今日,当初不该叫明月招他入赘。她对明月感到抱歉,但除了保持缄默少说她外,还不至于要嘴巴上跟她认错,一来她是母亲,二来她找到了很好的借口掩饰自己的过错:阿舍认为一个贤惠的妻子能使浪子回头,明月管不住丈夫,任庆生赌博,是她的无能。

明月闻锣鼓炮竹,若有所失。从孩儿起每年送船迎船是件连睡梦里也焦心期待的大事,盐田岁月里没有什么事比看船出海、入海、捡银角仔、抢糖果更令人神往。她现在为了大方的缘故错过这仪式,好像错过盐田生活的一部分,脱离了兴奋的期待。大家都上岸去了,她却故意把欢乐遗失在情感的矜持里。

锣鼓声声催,鞭炮串串响,岸上传来嘈杂人声,村子浸淫在欢喜狂迷的气氛里,明月不自觉找出大方送给她的口琴,这是去年他出海时为她带回来的,这一趟出海,他好吗?明月抚琴,矜持放下,双脚不听使唤,往锣鼓声的方向行去。

知先、庆生、明玉、明婵、明辉都在岸上,她挤入他们之中,庆生取笑她:「大身大命的人也爱凑热闹。」

她脸上羞红,对庆生感歉意,她来这里哪仅是凑热闹?她站离庆生远点,以为这样可以减少愧疚感。大方的船停在右方,她注视那船上工作的船员,却不见大方,大方父母在岸上一副焦急模样。船上正卸货,未等船员一一下船来,大方父母问船头家:「我们大方呢?」

船头家对两位大人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大方交代我一靠船就跟你们讲,我忙得忘记了,真失礼。你们大方早上在台南安平下船了,伊说要四处看看,过几天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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