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1页)
岑月娢这一开口,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听,咱们娢丫头可是最孝顺懂事不过的,不像她表姐,性子急躁总也静不下心来,更遑论学习管家之事了。”
岑氏听婆母这般夸侄女,又说女儿丹若性子急躁,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委屈来。
女儿这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在婆母眼中竟还比不上她那侄女?
若是婆母这个当祖母的不偏心陆秉之,给了丹若这个长房嫡出的孙女儿该有的疼爱和体面,丹若又哪里会心中不平,成了这副性子。
不说别的,陆秉之手里有多少好东西,而她的丹若,除了每月的月银,就是每年生辰收到的礼物了,别说比起陆秉之这个世子来待遇差了许多,就连陆从安这个婢女所出的庶兄,手头都要比丹若宽裕许多呢。哪怕明面儿上都是一样的,可陆秉之对这个庶弟还是真好,背地里不知给了多少好东西,都是一家子,偏偏将她的丹若撇到了一边,不就因着那琼姨娘当年是淑宁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吗?
陆秉之若是对丹若这个妹妹有对陆从安这个庶弟有一半好,她们母女也不会对他有这般大的意见。
心中这般想着,岑氏却是没好说什么,这会儿说出这些来,不仅她没了脸面,母亲梅老夫人都脸上无光,就连婆母都要觉着她这个儿媳不懂事。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打起帘子回禀道:“老夫人,少夫人过来了。”
窦老夫人含笑道:“快叫她进来吧。”
丫鬟领命出去,很快就带着崔令胭进了屋里。
崔令胭今日为着见客,穿了件鹅黄色绣莲纹褙子,下头一条烟霞色八幅湘裙,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鎏金掐丝嵌红宝石簪子,浓淡相宜,只一露面就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她缓步上前,对着众人见礼。
梅老夫人见着她这副长相,也着实惊艳了一下,不着痕迹朝坐在下头的女儿岑氏看了一眼,然后才出口对着窦老夫人夸赞道:“早听说新进府的少夫人姿容出众,能将京城里的那些贵女全都比下去,我还当都是夸赞呢,如今亲眼见着,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般姿容的女子,世子可真是好福气。”
梅老夫人说着,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只赤金嵌红宝石镯子,含笑道:“这镯子当作我送少夫人的见面礼了。咱们虽头一回见面,可着实有些合眼缘呢。”
崔令胭见着这镯子贵重,下意识就朝窦老夫人看去。
梅老夫人笑道:“你看你祖母做什么,长者赐不敢辞,快收下吧。”
梅老夫人这般说了,崔令胭再推拒就不合礼数了,当下便福了福身子,带着几分浅笑道:“多谢老夫人。”
崔令胭谢过后,在下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屋子里一时热闹起来,众人闲聊着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这头一件便是太后给二皇子赐婚,将康寿侯府嫡女郑穗宁指婚二皇子萧则,当了二皇子妃的事情。
梅老夫人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之前众贵女们入宫参加赏花宴,我还寻思着贵妃娘娘会给二皇子择个什么样的贵女当这个皇子妃呢,哪曾想旨意下来,却是这康寿侯府的长女郑穗宁。”
她这话惹得众人一愣,这郑大姑娘出自康寿侯府,又是长房嫡出,虽不比国公府的姑娘尊贵,可当这个二皇子妃也不算太过高攀了。而且,既是太后赐婚,应该模样规矩都不错的,虽说太后因着淑贵妃的关系不大喜欢二皇子这个孙儿,可到底也是当人祖母的,难道还会故意给孙儿挑个不好的正妻吗?
纵是太后有这个心思,淑贵妃这个当母亲的也不答应的。贵妃不得恩宠,可对于膝下唯一儿子的婚事,多少还是能插手一些的,太后娘娘背后还有娘家,二皇子未必不可能登上那个位子,太后犯不着这个时候膈应二皇子,羞辱淑贵妃。
所以,这赐婚的旨意下来,众人除了想起二皇子萧则醉酒打死宫女,觉着二皇子脾气有些不好,想着这郑大姑娘这二皇子妃怕是也不好当。可当人媳妇哪里有容易的,这寻常人家的媳妇也不好当,既要孝顺公婆伺候夫君,又要讨好下头的小姑子,嫁入皇家再怎么也是叫人羡慕的,好歹得个二皇子妃的身份,人前人后都有人敬着,倘若日后萧则出息,有个好前程,二皇子妃身份水涨船高,说不得能得了大造化呢?
有了这样的心思,众人对于郑穗宁羡慕的多,同情的少,所以才有些诧异梅老夫人说出这番话来。
梅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这才徐徐解释:“你们不知道这里头有一桩隐秘我也是凑巧知道的,这郑大姑娘的生母生下她一月后便得了寒症故去了,对外藏着掖着说是寒症,可实际上是在生郑大姑娘时伤了身子,她生母怕女儿背上个不好的名声,这才用药多撑了一个月,免得外人将她的死和女儿牵连上,听说,那段时日侯夫人很是辛苦,后来整个人都瘦的不像样子了。她这般护着女儿,倒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只是这康寿侯不是个好的,她故去一年就迎了新妇进门,这新妇很快就生了一个儿子,前几年又得了一个女儿,宝贝得紧,倒将这郑大姑娘衬托的像是个外人一样。”
梅老夫人带着几分感慨道:“这世上慈母有之,有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可偏心的也不少,譬如和康寿侯,对这郑大姑娘倒像是个外人,对下头那双儿女却是当眼珠子一般疼,生怕那双儿女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呢。”
“所以说,这郑大姑娘别看出身不错,可在娘家也没什么助力,这旨意下来,也不知二皇子和淑贵妃心里头憋不憋屈,这郑大姑娘进府,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所以说啊,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只有十月怀胎生你的那个才真正替你的前程着想。想起那康寿侯府先夫人,我可真是唏嘘。”
到了这会儿,窦老夫人才慢慢反应过来梅老夫人为何说这番话,为何提起这郑穗宁。
她不着痕迹朝坐在下头的孙媳崔令胭看去,眉眼间不免带了几分担心。
梅老夫人这话分明是冲着崔令胭去的,她提起康寿侯府先夫人为着刚出生的女儿那般着想,甚至不惜拿药拖着性命受了那么多苦处,也不叫女儿落个害死母亲的名声。
有这样为着女儿想的,也有戚氏那样偏心,自小就将女儿送去娘家住着的。
窦老夫人心中暗恼,却也不能说梅老夫人不该说这些话,只能说,梅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着实是活成人精了,欺负人也不能叫人挑出错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