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1页)
“大少爷,大少爷还和你在一处吗?”马伯站起来问。
“……”换作了柳方洲垂下了头,抓紧了杜若的手指。
“方成大哥已经去了。”杜若于是替他回答说,“我师哥往那之后一直自己一个人,十四岁来了庆昌班。”
“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老天保佑,我竟然还能遇着二公子……”马伯又抬起手抹眼泪,“老天保佑,二公子能有个安稳去处!我就知道,柳家的人在哪里都有出息。我看到那样大的一幅广告,写着的有二公子的名字,我连客人的钱都不收了就往茶楼里跑……”
他握住柳方洲的手,泪眼朦胧地笑:“就是二公子!十年前就是这样的俊公子哥儿扮相,拿着马鞭站在柳家的老戏台上又唱又念,我抱着四公子敲鼓听,我说四公子长大了也一定是个戏迷……”
“我也常常想念你们。”柳方洲回握住他的手,“我好久没唱戏给家里人听了。马伯,我这就去找我们戏班管事,给你拿一张戏票,你一定要听。”
暮色渐沉,茶楼亮起了开戏的彩灯。后台万千情况,这戏也一定要唱。
杜若化好妆,贴片子的时候才见柳方洲失魂落魄转了回来。
“已经把马伯安顿好了?”杜若悄声问。
“嗯。帮他在散座找了个位置。”柳方洲回答。
“我帮你再把眼妆补一补。”杜若小心地仰头看向柳方洲的脸。他最怕柳方洲难过。
“好。”柳方洲依言贴着杜若坐下。
“手冰凉。”杜若握了握他的手,“师哥你也别想太多。有一点儿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还平平安安的不是。”
柳方洲勉强抿唇笑了笑,低下脸让杜若为他补妆。
杜若拿了水粉,盖住柳方洲脸上被泪痕沾落的地方,重新蘸了墨笔,把眼睛的形状补齐。
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已经是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孔接近、呼吸交错,肌肤的温度相碰的时候心底分明,这里有人与自己相依靠。
杜若安安静静回身,在化妆匣里放下墨笔,突然被柳方洲一把抱住。
“师哥?”他动作一滞,轻轻问。
柳方洲仍然不说话,把杜若在怀里抱得更紧,可能担心蹭花两人脸上的妆,把下巴轻轻放在了杜若的肩膀上。
也许是因为突然横生的枝节,让他需要一点凭借。杜若也伸手回抱,右手拍了拍他的背。
“第三道锣了。”不知过了多久,柳方洲才开口说,“大轴是我们的戏。”
然后松开了杜若,转开眼神轻咳了一下。
“我把戏服换上。”杜若点点头,“师哥你先去找师父候场吧,我后面才上。”
“等会在台上,我得比师父先抬头看你出场。”柳方洲拉开门前还歪过脑袋对他笑,“我亲手搭出来的一身貂蝉模样,我得第一个看看——看看我的师弟有美多才行。”
杜若戴着一头水钻装饰,笑起来时也带起来一阵脆响。
京胡与月琴悠扬地响动。鼓点一声声清楚数着。
“有请小姐出堂——”戏台前传唤。
杜若端起水袖,再次向戏台上的师哥走过去。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一章的时候刚好在听王吟秋先生的《锁麟囊》,“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形容柳家也十分贴切。
王玉青作须生扮相,老成庄重,坐在戏台右侧。翎冠蟒袍的柳方洲端坐正中,灯光打下来映着一张威风潇洒的小生俊脸。他的神色把握得极为生动,既风流多情,眉目间又流露出几分目中无人的高傲。
全然不似刚才在后台与旧人重逢,得知幼弟死讯时的模样。
杜若逶迤上台,又是一片掌声与喝彩腾空升起。
戏里的貂蝉广袖高髻,白色戏服因为绣花的点缀并不显得朴素,清丽宛转如云中仙子。
“轻移莲步出兰房。怀揣香饵到华堂……”
杜若出场亮相,将水袖一挽,开始唱貂蝉的四句西皮慢板。
接下来表演的便是两人初见了。杜若已经对整出戏的程式十分熟稔,面向观众静静站定。
”还不快拜见温候?”这是王玉青的念白。
“温侯。”杜若把水袖拂过肩头,转身低头万福,“奴这厢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