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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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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是不会因为师父的话生气……”柳方洲重新坐下,皱着眉说,“……倒像是冲着我。”

“啊?什么。”项正典吐出一块骨头,“杜若生气了?没听出来啊。他怎么总这么扭扭捏捏,像女的一样——”

“他性子就这样,不管什么都先自己憋着。”柳方洲闷闷地答,“再说,难道小叶子、洪珠师父她们不好?扯什么男女。”

“得,我又说错话了。”项正典耸耸肩,“你就护着他得啦。”

“杜若确实跟个锯嘴葫芦一样。”李玉平时就总是寡言少语,此时仍然神色淡淡,“让他自己待着去吧。”

项正典也懒得和柳方洲多计较,对他摆了个鬼脸又自己埋头吃鸭子。

楼下茶馆的管事上来请人,说要预备布置明天的戏台与大灯,请庆昌班来一位看着。

“正典你去?”李玉帮女儿拆着鸭子胸脯,抬头问。

“不不不不,李师父怎么也说笑。”项正典忙忙摆手,“有李师父你在,我怎么敢。”

“你也学学这些事,以后少不了轮着你来做。”李玉慢吞吞站起身,“慢慢吃。我去看看。”

“怎么轮得着我,再怎么说玉青师父也还年轻。”项正典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难道你这个大徒弟不想当承班人?”李玉今天似乎心情还算轻松,难得话多了一些。

“李师父您别再取笑我了。”项正典连连求饶,“我是真没想过——再怎么我也是个外姓,等以后玉青师父的儿子接班儿了,能让我继续在庆昌班挂着牌就成。”

项正典是庆昌班刚开张不久,张端从育婴堂领回来的孤儿,往后两年杜若和时喜才被作为学徒招进来。名字是他小时候襁褓里塞的字条写着,除此之外没有生身父母的消息——张端领走六岁的项正典时,育婴堂的嬷嬷曾悄悄对他说,这孩子大抵是东福门那边的烟花女子生下来的,恐怕也不会再回来认他。

张端那年刚刚结婚生子,也没有认下项正典,只是年年过节都带他一起,王玉青对这个热心认真的大徒弟也是慈心教养,青眼有加。

项正典自己诚恳知礼,从不对自己的身世多加过问,只是问过一次张端为什么育婴堂那么多小孩儿,偏偏挑走了自己。

当时张端慢腾腾擦着自己的鼓槌,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回答:“刚好正月初一,你小小孩儿一口气吃了二十个水饺,我寻思这孩子能卖力气。”

闲话少说。李玉本来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听到这话又转了身。

“你玉青师父的儿子?”李玉重复一遍。他听道琴胡扯笑话时也从来不笑,这时却像听着什么泼天笑话了似的勾起了嘴角,“那估计没什么指望。他也是演多了戏,真成了个痴心苦意的家伙。”

李玉说完就下楼去了,也不管身后几个学徒都一下竖起了耳朵。

“李玉师父这就是茶壶里煮饺子。”道琴皱起脸,“有嘴倒不出来。”

“……演多了戏。”那边柳方洲却慢慢把李玉的话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思考什么。

庆昌班在胜日茶楼的第一场戏很快挂出了海报。先是全班合演《百寿图》,仍然是王玉青挂头牌的《文昭关》,洪珠垫了《乾坤福寿镜》其中一折,三牌挂上了杜若的《战洪州》。

这也是昨天柳方洲担心杜若要演的武戏。杜若要在戏里扮作女将穆桂英,不仅要头戴七星额子扎长靠,还有趟马、打出手等很是考验旦角功夫的武打招式。

“杜若好些没?”项正典来送新的定妆香粉,顺口问杜若,“能唱吗?”

“喔。我没事。”杜若接过香粉放进自己的妆匣里,“项师兄费心啦。”

本来就没有哪里不舒服。杜若想,只是当时谁都不想见,尤其不想看到师哥,匆匆忙忙找出来的借口。

师哥……师哥。杜若小心翼翼往镜子里看了眼。

柳方洲站在窗户前开嗓,穿着短衣的宽阔后背映在镜子里。

昨晚上杜若拉上门就自己脸朝下砸进了床里,直到柳方洲回来,才爬起来洗漱睡下。李叶儿挂在他手上的茉莉花串被揉了个稀碎。

两个人难得一夜无话,今早柳方洲倒是照常叫他起床吃早点,收拾衣箱,准备上戏。

师哥没再说什么,对他仍然如往常一样。

也许亲密的接触是少了一些,比如师哥有时会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拍拍他的脸,今早没有。

杜若自己其实对这些动作并不介意——甚至喜欢。那一点依恋着的心在作祟,这样的碰触能让他觉得自己与师哥格外亲密,与旁人都不相同。只是……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错。杜若比谁都怕柳方洲伤心难过,然而师父说的话也扎在心里无法忘却。

就算两个人都无知无觉,过分的亲密总是没好处。杜若只能如此告诉自己,况且他又不是问心无愧。今天是师父看透了他的心思,也许明天就有更多的人一眼望穿,也许就会是他痴心记挂着的师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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