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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祝观瑜一怔,下意识看了看四下。
还好,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二人,一个下人都无。
傍晚昏黄的日光透过窗户的轻纱洒进来,在青石砖地板上投下秦骁长长的影子,屋里还未点灯,四下昏暗,只那么点昏黄暧昧的日光。
秦骁坐得近,祝观瑜看见昏暗光线下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带着几分沉思,仿佛一头年轻的公狼,正守在窝边,望着自己的伴侣,考虑着他们的未来。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祝观瑜心头仿佛有细细的暖流轻柔拂过,那感觉并不很强烈、很悸动,但却让他十分舒服,就像奔波赶路的旅人在风雨中苦行一整日后总算找到一处遮风避雨温暖干燥的歇脚地,躺下来休息时浑身酸痛的肌肉都彻底放松瘫软,仿佛要化了,再也懒得动弹,那样的慰藉。
在这样的慰藉中,他懒得再计较从前那些爱恨情仇,只心平气和地同秦骁说话:“你觉得怎样才算好皇帝?”
秦骁又拧了一次帕子,拿温热的帕子给他擦另一只手:“要说什么挽盛世之将倾,开万年之太平,也许有些奢望。我只希望他以社稷为重,放眼天下,而不是只会玩弄帝王权术,在这一方京城勾心斗角。”
祝观瑜点了点头:“你觉得十六殿下是这样的人?”
“总比大皇子好。”秦骁叹一口气,将给他擦完手的帕子搁下,取了白瓷小罐拧开,指尖挑出点儿乳白柔润的脂膏,像平日里墨云伺候祝观瑜那样,将脂膏轻轻抹在祝观瑜手背,拿掌心给他热化了,一点点抹匀。
孔雀公主这一双白皙细腻的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伺候着过来的,但是秦骁不知何时学会了墨云伺候的那一套,居然做得有模有样,还问:“怎么样?是这样抹么?”
祝观瑜懒得抽手:“是这样。不过你的手太粗了,没有墨雨伺候得舒服。”
秦骁翻过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一手都是练武磨出的薄茧,又翻过孔雀公主白生生的手掌一看,细腻柔润,玉色的光泽,被他粗糙的指腹揉搓了片刻,又微微泛起一点儿粉色,漂亮极了。
秦骁看着,就忍不住低头想亲,祝观瑜察觉他的眼神不对,一把抽出手来,想抬手打他,可秦骁随即抬头看向他,那眼神直勾勾的,就等着他的巴掌落下来呢。
……这一巴掌落下去,好像奖励了他似的。
祝观瑜一阵无言,悻悻收回了手,秦骁便又从白瓷罐里挑了点儿脂膏,给自己双手抹上了。
“大公子,你这抹手的油好香。”秦骁一边抹一边说,“怪不得你身上也香香的。”
祝观瑜:“……”
他隐隐觉得像是被调戏了,但是秦骁说得如此自然,他又找不出破绽,只能说:“你偷用我的做什么?叫竹生给你备一罐。”
秦骁合上白瓷罐:“我也有,怎么没这么香。就把这一罐送给我罢。”
祝观瑜翻个身不搭理他了:“不说正事儿就走,我肚子又有点痛了。”
本要赶人,哪知道秦骁现在脸皮厚得不得了,闻言就半边身子上了床,隔着被子去摸他小腹:“又痛?我给你捂捂。”
祝观瑜两个多月都没再让他碰过,现在他一靠近,那熟悉的乾君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鼻息就在耳后,他登时一个激灵,身子一缩:“你下去!”
“别乱动。”秦骁在后隔着被子抱住他,“待会儿又要叫痛了。”
他拿自己的乾君气息轻柔地裹住祝观瑜,又用手掌隔着被子在他小腹慢慢打圈注入内力,祝观瑜那点儿腹痛不多时就缓解不少,不过这样被他抱着,整个人都窝在了他怀里,闻着他熟悉的沉香气味,身子里那压抑许久的虚软难耐就慢慢往外冒头,仿佛一股暖流从身体深处滋生,流过四肢百骸,将骨头都泡酥了。
祝观瑜忍不住咬着嘴唇按捺,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连忙转移注意力,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大皇子被削去太子之位,别遮遮掩掩的,快说。”
秦骁满足地搂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娓娓道来:“昨夜你受此折辱,我实在气不过,本来提了刀就要冲出去,但被母亲拦住骂了一顿,我才想出这个法子。”
“昨夜来抓你的金翊卫尸首上没有搜出圣旨,此前太子殿下也曾数次私自动用这批金翊卫,所以我赌陛下并不知道此事。今早上朝,我便负荆请罪,若侯府真铸下什么大错,求陛下定我死罪,放过侯府内眷。”
听到“定我死罪”,祝观瑜微微一惊,想回头看他,可秦骁凑得太近,回过头就要贴上了,便只好一动不动继续听。
“不把侯府放上来让陛下在眼前的战事和日后的储君中二选一,陛下是不会轻易动前太子的。”秦骁道,“陛下更不舍得放弃金翊卫这把刀。几相权衡,再加上前太子将手伸到陛下的权力范围内,触怒陛下,陛下便会顺理成章废去太子。”
祝观瑜低声道:“要是没有如你预料的这样顺理成章呢?你要如何?真认了这死罪?”
“当然不会。”秦骁一笑,讨赏似的在他耳边说,“我上朝时带着季青进宫,让他去给十六殿下送信,那信中有前太子多次私自动用金翊卫结党营私、权力倾轧的证据,但凡陛下有一点儿要保前太子的苗头,十六殿下赶来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陛下也就护不住他,只能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
“你就笃定十六殿下会这样尽力帮你?”
“他也许没那么想帮我,但他一定想帮他自己。”秦骁道,“你还记得前天晚上你说的话么?十六殿下刚刚解除禁闭,而前太子却在朝中如日中天,十六殿下若想迅速回到权力中心,唯有掀起一场大案,彻底把前太子掀翻。”
这一次祝观瑜马车被前太子私自派金翊卫拦下,正好能牵出前太子先前多桩私自动用金翊卫的烂账来,十六殿下看到这些证据,如何不心动?
祝观瑜微微一哂,略转过头去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算计人心了?”
这一回头,恰好与秦骁极近距离地四目相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亲昵的两人都微微一怔。
大公子……
对视的那一刻,秦骁乌黑的眼珠一颤,随即目光就变得温柔而怀念,痴痴的,祝观瑜在这样的目光中,也忍不住心跳快了几分,想避开眼神,却又迷恋这种心跳复苏整个人活过来的感觉似的,迟迟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