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半敲门(第2页)
李桥艰难地把头扭开,“起开,你手上沾了猪油,腻死了。”
“都什么时候还嫌这嫌那的,我去给你倒点水来。”宋六娘拿了壶回去倒水,一路还不忘唠唠叨叨:
“我说什么来着,没个男人就是不行!你看看,生了病床边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多么凄凉啊!”
李桥口干舌燥地,也懒得和宋六娘多掰扯这些,把她端到床边的水一饮而尽,“床边这不有你嘛,怎么,你不是人?”
宋六娘啐道:“你少调戏我!我才不守你床边!”
李桥喝完了还觉得不够,举着碗道:“再给我倒一碗。”
“多了没有。”宋六娘笑着抱臂低头看她,“你家水缸早空了,刚刚这碗是你壶里隔夜的壶底子。”
村里就一口井,要是想打些干净水都得一早去挑,稍晚些井里的水就浑了,得跑去山里挑溪水。这些年李桥都是去挑井水最早的那个,她一个人就能挑四担,只一趟就能给水缸装得满满地,够喝上三天。
偏巧今天该挑水的日子她病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身子向来抗造,可昨天从山上下来以后头就有些晕晕乎乎,也没来得及去地里摘菜回家做面,进门往床上一倒就失去意识了。
“我再睡会,好点了就去打水。”
宋六娘急得跳脚,“你真是真不把自己当女人用!这个样子还打什么水啊!”
李桥木然道:“女人没水了也得打水去啊,那不然等着天降甘霖吗?”
宋六娘一屁股坐到她床边,语气拐着弯道:“你忘了,前几日孙大娘刚给你说了她大姑姐家的小儿子?小伙子我见过,年轻、有劲,壮得嘞。。。”
宋六娘哧哧笑着挤了李桥一下,“包准天天给你挑水浇地不在话下,你呀啥活不用干!他还能伺候得你舒舒坦坦。。。”
李桥想了想,认真道:“挑水浇地我自己能干,别人干,我还不放心呢。而且,我自己给我自己伺候得也挺舒坦。”
“哎呦喂我的姐姐,我说的伺候不是你给自己多炒俩菜的伺候!你。。。啊?还是说,你说的伺候自己也是。。。”
宋六娘看着一脸懵懂的李桥,叹了口气,罢了,她知道个屁。
这人简直和木头似的,一身蛮力只知道干活,宋六娘简直没见过像李桥一样的女人。村里的女人也能干,但比男人干活还生猛的,也就这小寡妇一个了!
宋六娘把那空水碗往旁边一放,“你这脑子,我是不指望你开窍了,我还得赶着回家给我男人烧饭吃,懒得管你了!”
她把从厨房摸出来的土豆和猪油罐子捎上,“我去找老屠夫讨些猪油,就说你家的用完了。”
李桥最是明白宋六娘,这小媳妇铁定要凭着她那猪油罐子问温屠夫讨要许多,什么猪油猪下水猪鼻子乱七八糟的,都卖她的人情。温屠夫早年死了老婆,前几年又死了儿子,自己一个半大老头子杀猪度日已是不易,看李桥也是孤家寡人所以经常送些猪蹄猪油来,对她像女儿似的颇为照顾,李桥可不想占他这个可怜老头的便宜。
于是她赶紧道:“你不用去了,温屠夫昨天上城去了,估摸着今天白天回不来。”
没拿到油菜又没讨到猪油,宋六娘自然气急败坏,她把猪油罐子往桌上一扔,顺手把自己带过来的米袋子又收回了怀里,“和你废了半天唾沫啥也没捞着,我就不该来!”
宋六娘一手抱着米袋子一手拿着那俩土豆晃了晃,“地蛋我拿走了,下午我找孙大娘大姑姐家的小儿子过来给你挑水,你就别爬起来了,让他打了水给你做口饭,你也感受感受家里有个爷们的感觉,拜拜嘞!”
李桥还想拦她,但无奈实在身上没什么气力,宋六娘没走多会儿功夫,李桥便又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
雨夜湿冷,疾风夹着冷雨将门窗拍得噼里啪啦直响,屋子里没点灯,漆黑一片,寒气从门缝墙角一点点渗进来,冻得床上的人忍不住抖了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