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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定风波
第161章怒火
黄河边,大军营垒正在加急建造。河东军原本预测铁关河会到达的时间,最终因为长公主猝然离世而推迟,这也相当于给了他们喘息之机。
萧遥依旧如往日一般巡视营垒,只见渡口处筑造起了相似的望楼。往东是汴州,铁关河要行军,肯定会在此与河东军交战,而且萧遥不可能一直在黄河以北,他要入主京师,就必须越过黄河。
此处的黄河,河面宽阔,没有晋中壶关那么湍急,犹如黄色的缎带,静静地镶嵌在两侧平原之中,日光照耀下波光粼粼。两侧望楼又名“夹寨”,为了方便河东军渡河,必须要在两侧河畔建立据点。
士卒无一不是忙得不可开交,伐木、削箭杆,又准备野兽皮作为不时之需。渡河的大小船只也在紧锣密鼓筹建,戚徐行、傅海吟忙着分队伍演练,确保渡河万无一失,不然会面临半渡而击的局势。
萧遥负手而立,“夹寨规模很大,看来我们的人已经成功占据了河对面。如此一来,渡河就简单许多。”
权随珠道,“是啊,魏王很快就赶来了,我们趁他不备,占他河岸,等他反应过来,估计又是一场鏖战。”
两个人置身于人流之中,思索着对策。
“你有什么想法?”萧遥问,“或者说,你对铁关河的了解如何?我们渡河的胜率,大也不大?”
“不好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但是我确实能告诉你,铁关河用兵比较狠,和桓兴业配合起来,所向披靡。他手下也有将领,不过之前都在黄河以南作战,还没来得及回朝,这次,他从汴州发兵,这人肯定会参与其中。”
“别的暂且不谈,你先说说‘狠’是什么意思?”
“狠,就是他建立军纪。他手底下,都头之下有小将,跟大周的军旅差不多,每个都头管几个小将,小将管旅帅、队正,属于二者之间过渡之人。每次行军打仗,如果‘小将’身亡,旅帅和队正以及管束的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如果‘都头’死了,同理,下面这些人也都是个死。所以大家在打仗的时候,总害怕自己的首领出事。”
萧遥若有所思,“连坐啊。”
权随珠苦笑,“据说他在蜀中行军,没有支援没有粮草,硬是坚持了下来,直捣贼人老巢。你也知道,蜀中那地界山多,蛮人也很多,早些年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妖道,每次剿匪,粮草供应都是个难题。”
“所以他坚持下来是因为……”
权随珠和萧遥对视一笑。
“因为吃人。”
萧遥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敢这么做,我原本以为,那个‘蜀中铁虎’是旁人起的外号。”
“我见过他砍人做军粮。”权随珠说罢,冷汗都冒出来了,“这种事在乱世屡见不鲜,可我难以接受。我可以接受失败,或者命悬一线,但吃人……我从未想过。”
微风吹起一阵灰尘,一艘艘战船在浅滩处摆放,鳞次栉比。
“我没想到他会变成今天这样。”萧遥不知怎样解释自己的心情,他幼年和铁关河相处过一段时间,因为宇文怀智和权从熙曾经的关系,彼时铁关河并不是那样,会缠着母亲,说话也乖巧伶俐。
“我也没想到啊。”权随珠撇手,“他该叫我一声堂姐,可我很小的时候就跟阿娘一起入青城山学剑去了。我爹和我娘还挺有意思的,知道我爹要去参军,我娘生下我,就跑回女英阁,从小到大我有记忆的时候,身边就没什么男人。”
“……所以你到军营里,就表现得非同寻常?”
“也还好吧,我又没真做点什么出来。”权随珠挠挠头,“好了好了别说我了!真是怪了,每次跟你聊天都会扯这么远。现在要跟你说的,是铁关河麾下那个将领,严令璋。”
严令璋是个老将军了,算起辈分来,是他们两个父亲那一辈的。治军有方,为人刚毅,喜怒不形于色,鲜少有败仗。老前辈在前面,两个小辈自然心惊胆战。
萧遥正色起来,“这人之前听说过,铁关河让他固守后方,所以我们入京的时候才没遇见。”
“一员骁将,又是老将,他之前守剑阁,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攻城必克,几无败绩。”权随珠叹息着摇了摇头,“我遇见他没啥胜算,你呢?”
“呵,我还练过他的严氏枪法。”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一笑,权随珠无奈,“只能说蜀中的老辈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咱们硬取不成,或许可以智取?比如说,骂一骂铁关河是不忠不义之臣,又或者……”
话说完,权随珠都不相信自己了,“人家不是马齿徒增,我倒是真的初出茅庐,一遇见老前辈,多少有点敬畏。铁关河别的不说,就算看在这点,也会派严公上场。”
“我发现直到现在,你叔叔建宁王,都没出面啊。”萧遥突然想起另一位前辈,“虽说雏凤清于老凤声,但是这老凤也不至于没声吧?”
权随珠眨巴眼,刚好军营里也开饭了,浓浓饭香四溢,她拍了拍萧遥的肩膀,“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遇事想得开,天塌下来都没有吃饭重要,于是随便凑到一口大锅前,扒拉一碗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也全然不顾什么吃相了。
傅海吟依旧站在河边视察两岸夹寨,萧遥拿了块饼子走过去,“吃点吧,最近你也累着了。”
“哦,嗯。”
傅海吟心不在焉,望着一望无际、汤汤洋洋的河面,岸边芦苇丛生,原本一些打渔的渔民也被收纳入军来一起造船。军营甚至买下这些渔民捕的鱼,为将士们加餐,准备接下来的鏖战。
“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愧疚?”萧遥咬了口饼子,眯着眼远望。
“也算是吧。我也是听了萧小公子说了几句,没想到惹起轩然大波。但是大帅,我的确想着为你好的,虽说我以前和建宁王、魏王都共事过,可我也知道,离了大帅,我去那儿也不一定能得势,人家有自己信任的心腹呢。”傅海吟实话实说,他知道萧遥洞察世事,不会跟自己计较,“以后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了,只希望晋王不要记怪。”
萧遥挑眉,没想到傅海吟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又我行我素,实际心里比谁都保守也没想过跑路。人家已经后退一步,抓着不放倒也不太好,萧遥本身就不是求全责备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