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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虚荣

四月初七,浴佛节前夕,李楷为卢彦则、铁关河和裴洄准备了盛大的册封仪式。

春回大地,洛阳城里春意重。铜驼巷陌,热闹兴隆,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劫难没有发生的时候,卢彦则看着没遭受什么损失的洛阳,又想起自己修复了小三个月的长安,顿觉浮生若梦。

他和钟少韫相处过的痕迹,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渭南初见的那处歌舞坊,也在叛军的践踏下变成废墟,再也没了琵琶声。如果不是有共同认识的人,他真要觉得钟少韫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人,一个梦。

一个独独为他设定的梦,他臆想出来的人。

他回到自己在洛阳的宅子,车水马龙里,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李可柔。

卢彦则漠然置之,此时李可柔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傻子也该明白那是铁关河的孩子。总角之宴的那些话,原算不得数,卢彦则不明白李可柔在坚持什么,他早就翻篇了。

待他走到灯笼下,李可柔忽然软了性子,“彦则,你……很恨我么。”

卢彦则没理,推门想进去,被李可柔抓住了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不想有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要叫另一个男人为父亲,还要跟我有血脉上的关系,我就害怕。韩蔓萦也快生了,她每天都期待孩子的降生,因为孩子是独孤逸群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你说,我现在算什么呢,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这人还毁了李家。”

“你今天吃错药了?”卢彦则不耐烦问,他是真没心思安慰李可柔,自己已经够烦的了。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李可柔哀求道,“铁关河现在派人监视着我,他很想要这个孩子,你能不能帮我抓点堕胎药……”

卢彦则耐心彻底耗尽,一把推开李可柔,“你做什么?要我当这个恶人?你可真会想法子。你怀了孩子,生不生关我什么事?铁关河想不想要又关我什么事?我光是操心自己的事儿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对你们夫妻两个不感兴趣!你也不要来找我,明早我就回长安,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说罢,卢彦则重重关上了门,留李可柔一个人待在灯笼下。

她身心俱疲,走在街上,迎面驶来宝马香车,檐角风铃发出悦耳脆响,丝幔下的面孔缓缓露出,大拇指上那颗翡翠扳指很是吸引人的注意。

“公主,你怎么提前从徽猷殿里出来了?”铁关河唇角一勾,望着远处岐王宅的方向,不禁怒火中烧,“哦?看见老情人了?”

李可柔在铁关河面前总是倨傲无比,上了马车后也不说话,回到宅邸后,脚步不停往自己起居的闺阁里冲,一头扎进床上锦绣堆里。

旁边的架子上都是铁关河收到的赏赐,有几件蜀锦做的衣服贵气逼人,哪怕只有微弱的烛光映照,其辉光也明灭似流动水波。

铁关河让婢女纷纷退下,关上了门。

东平王……不,现在应该是魏王了。魏王铁关河拥有了名誉和地位,满朝都恨不得巴结他,而他总挑好东西往李可柔宅子里塞。他坚信,李可柔在外就是他的门面,更何况,这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他的女人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仅此而已。

钗环琉璃珊瑚珠玉堆积如山,就连镜子,也是难得一见的扬州江心镜。桌案上,葡萄酒倒入错彩镂金的蕖叶碗里,彩色珠玉反射着烛光,和那些珠宝首饰堆在一起,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铁关河,我渴了。”李可柔习惯性地使唤着铁关河,从床上微微直起头。

“好啊,公主。”铁关河慢慢从桌上举起蕖叶碗,那是李可柔最喜欢的制式。他慢慢走近李可柔,放下帷幄,待她接过碗,又为她按摩腰身,“你最近因为身子,也有些乏了,要好好照应着,知道么?”

最后这句“知道么”并不是体贴的语气,倒像是命令。

“你说了,要是我落胎,就要全院子的婢女陪葬。”李可柔闭着眼,喝完了葡萄酒。她孕中还是改不了喝酒的习惯,“我太懂你了,你不过是因为想要一个好身份,想让你的孩子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

不等铁关河回答,她又开始咄咄逼人,“因为你也知道自己有多卑贱,所以才需要一个尊贵的妻子来为自己脸上贴金。知道我为什么敢这样做么?我要时时刻刻提醒你,我有多尊贵,而你有多卑贱,然后满足你的虚荣心……我们聚在一起,无非如此,你现在想要自己的血脉……哈哈哈……”

铁关河眸色一变,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你也配有孩子?你这种恶人,刽子手……你也配?不就是一院子的人陪葬么,你杀过的人何止一院子,你想杀人为什么要以我为借口?”李可柔凄惶一笑,因为情绪过度,脸颊不禁抽动,泪也凝在眼睫,“不忠不孝之人,还想有孩子?我一想到这孩子要是生下来要管你叫爹,我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适可而止吧,公主。”铁关河挑起李可柔的下巴,“也就我把你当公主,满朝文武谁不把你当疯子?”

“我就是个疯子。”李可柔昂起头,骄傲地将自己身上的衫子拢了拢,“你往我院子里送的东西,我还是个孩子的的时候就已经都见过了。无非是金银玉器,无聊透了,你是不是还颇以此为荣,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所以要给自己的女人配最好的?”

铁关河盛怒之下,眼眶泛红,眉头向下压眼,神态愈加恐怖。他想以此来吓一吓李可柔,服个软,但李可柔偏偏是你强她更强的性格,迎着铁关河的怒火硬生生瞪了回去。

不这样还好,一这样多少背后闲话的回忆都涌现在铁关河的脑海。李可柔、卢彦则的点点滴滴就像刀子往他心上扎,铁关河无比明白,这些东西李可柔不可能不喜欢,她最爱打扮,要是不喜欢,就只有一种可能——因为送的人不是卢彦则。

铁关河被怒意驱使,伸手掐住了李可柔纤细的脖颈。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已经在沙场和朝堂都战胜了卢彦则,却因为一个女人的否定而勃然变色,甚至找不到别的理由来掩饰,这模样也太可笑了。

李可柔并没有求饶,哪怕已经被过度的手劲儿掐得呼吸不上来,脸色涨红,腔子里的气越来越少,她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含混不清地重复着那几句“卑贱”、“下贱”。

铁关河松了手,她出于本能,大口大口呼吸,按压着自己的胸腔,眼角一点泪花也流了下来,“你……还不如直接掐死我……”

“那太无聊了。”铁关河坐起,双手撑着膝盖,将蕖叶碗重新放回桌案上,“你最好祈祷自己活下去,祈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我没那么多好脾气,李可柔,孩子一生出来,你寻死觅活我都懒得管你,而你要是太想死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他猝然起身,将帷幄往两旁一甩,带起一阵穿堂风。

起伏不定的纱幔下,李可柔隐匿在黑暗中,躺在绣褟上,呆呆地望着藻井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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