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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骑墙派先去死(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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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散落着揉成一团的废稿,几案上的茶杯东倒西歪,早已没了茶水。

三十多名翰林官几乎分作了两派,泾渭分明,一个个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翰林风度。

理学派的干将,编修朱继祚接替了王祚远的阵地,声色俱厉,慷慨陈词,他身后,马之骐、师雅助等人皆是满脸正气,同仇敌忾。

“……故而,非是程朱刻意取理,乃是儒学道统发展至今,必然归于理!此乃道统之大成!”

朱继祚一甩袖子,做了个总结,随即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心学派的眭石、傅冠等人。

“反观陆王之流,窃佛老之说,不向外格物穷理,反而求诸于内,大谈什么‘心即是理’,何其荒谬!”

“‘心’是多变的,是不可琢磨的,以‘心’为本,则人人皆可自以为圣,纲常伦理何存?天下岂不大乱?此乃道统之歧途,是异端邪说!”

心学派的侍讲学士眭石闻言,当即冷笑一声,排开众人,站了出来。

“朱编修好大的口气!张口道统,闭口道统,却不知早已舍近求远,与孔孟真意背道而驰!”

他环视一周,朗声道:“孔子为何定仁?‘仁’非他物,即‘良知’之本源!”

“孔圣最早发现了这股与生俱来的道德力量,这便是心学的滥觞!你们倒好,将人心与天理割裂为二,不敢相信自己的本心,反而向外寻求一个客观的‘天理’,何其可笑!”

傅冠紧跟着上前一步,言辞更加激烈:“空谈误国,清谈误君!我只问你,朱编修,当下大明内忧外患,士人空谈成风,若不以‘知行合一’的猛药扫除积弊,砥砺人心,何以建功立业?何以挽救危局?”

他指着门外,声色俱厉:“你们口口声声的‘天理’,能让灾民填饱肚子吗?能扫灭关外建虏吗?”

“阳明先生扫平宁王之乱,靠的是你们口中的‘天理’,还是他胸中那颗‘致良知’的赤诚之心?”

“强词夺理!”理学派的侍读学士马之骐气得脸色发紫,“此乃道统之争,岂能与一时之功业混为一谈!”

“汉时古文经学为何取代今文经学?正是为了拨乱反正,去伪存真,保证道统的纯洁!今日若容你等心学大行其道,便是自毁长城!”

“非也,非也!”

“马学士此言,恰恰说明经书非一成不变,其义理需要后人用心去阐发和裁定!”

心学派的王廷垣立刻反唇相讥,“若无本心之裁断,抱着故纸堆,与腐儒何异?陛下此问,正是要我等打破门户之见,寻求经世致用之策,尔等却还在这里抱残守缺,不知变通!”

就在两派人马越吵越凶,几乎要动起手来的时候,倪元璐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道之争,本是求同存异。奈何人心之争,却是不死不休。”

他刚刚在外面想通了关节,此刻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他走到两派中间,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同僚,且听我一言!”

屋内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倪元璐清了清嗓子,摆出了一副公允持正的架势。

“依在下看,无论是程朱取理,还是陆王取心,皆是应时之需,殊途同归。”

“孔子定仁,乃众德之源,是儒学之根,理学心学,皆是从这棵大树上生长出的不同枝干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宋时需重建纲常秩序,故程朱重‘天理’,以立规矩,其法门是由外而内,通过格物致知,让士人寻找到行为的准则。”

“我朝积弊已深,人心思动,故阳明先生重‘心学’,以求振作,其法门是由内而外,通过致良知,将道德实践于事功。”

“‘新民’与‘亲民’,一个是教化万民,一个是激发内省,本就是一体两面,陛下圣明,兼用二者之长,则为治世之盛举矣!”

他一番话说完,自以为抓住了问题核心,既调和了矛盾,又捧了皇帝,堪称万全之策。

然而,他话音刚落,迎来的却是两派人共同的怒火。

“和稀泥!”眭石第一个发难,他毫不客气地指着倪元璐,“倪编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搞你那套调和之术!”

“陛下要的是治国之策,是救世良方,不是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心学与理学,一个是良药,一个是空谈,如何能混为一谈!”

朱继祚也怒目而视:“倪元璐!你这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心学乃异端邪说,是道统之歧途,岂能与朱子正道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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