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1页)
上完香,众人在寺里吃素斋,素面果然做得极好,菌子鲜得人舌头都要吞下去,配着寺里的新茶,清润得很。湘云吃得最香,一碗面不够,又添了半碗,引得贾母直笑:“这丫头,在寺里也不改贪吃的性子。”
吃过斋饭,众人在寺里闲逛,迎春被玉兰花吸引,从袖里掏出小本子,对着花树勾画起来,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偶尔抬头看看,又低下头去,神情专注得很。她先画了玉兰的枝干,再用淡墨勾勒出花瓣,最后在花下添了个小小的人影,竟是黛玉的样子,虽简单,却传神。
黛玉正笑着,忽然瞥见寺后的竹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临着溪水作画,是惜春,穿着件月白僧衣,手里拿着支画笔,见了黛玉,微微颔首:“这里的溪水清,竹子绿,最宜写生。”
“四妹妹这画技越发好了,竹子的风骨都画出来了。”黛玉赞道,看着画上的竹林,墨色浓淡相宜,确有几分倪瓒的风骨。
惜春的脸颊微微泛红,却没说话,只低头继续作画,手指轻轻捻着画笔的笔杆。
宝玉不知从哪寻来枝玉兰花,递到黛玉面前:“这花配你,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花瓣洁白,沾着露水,像刚从枝头摘下的月光。
黛玉接过花,插在鬓边,笑着说:“小心寺里的师父说你攀折花木。”
湘云在旁接道:“师父才不会说呢!宝二爷是为了给林姐姐戴花,是雅事!”
正说着,迎春拿着画本过来,上面画了幅《玉兰图》,花树高大,花瓣洁白,树下站着几个赏花的人影,倒有几分雅致。“林妹妹,你看我画得怎么样?总觉得花瓣的层次感不够。”
黛玉拿起笔,蘸了点淡墨,在花瓣边缘轻轻扫了几笔:“这样是不是更有立体感?近的花瓣颜色深些,远的浅些,用墨色的浓淡来区分,就像真的一样。”
迎春看着修改后的画,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谢谢妹妹!”她捧着画本,又去别处写生,脚步轻快了许多。
夕阳西下时,玉兰花瓣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白,像落了满树的月光。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府,湘云摘了片玉兰花瓣夹在书里,说是“要把花香带回去”;迎春把画本小心地放进怀里,像藏着个宝贝;惜春则把画好的竹林图卷起来,放进画筒,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宝玉让人折了几枝玉兰,说是“插在妹妹的案头,看着就清雅”。
马车驶离玉泉寺时,黛玉回头望去,寺门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只有满树的玉兰还在脑海里闪着白。
回到潇湘馆,黛玉把带回的玉兰插进瓶里,又喝了碗紫鹃炖的莲子羹,暖意从里到外漫开来。她坐在灯下,看着案上的玉兰花,提笔在纸上写下:“玉兰开处春如海,暖意盈心花自香。”
牡丹宴
惊蛰一过,园子里的春意就像被春雷惊醒的嫩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潇湘馆的新竹蹿得比人高,竹叶在风里簌簌响,紫鹃在窗下种了片虞美人,嫩芽刚破土,像撒了把绿星星。黛玉披着件藕荷色的纱衫,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案上的《牡丹谱》,指尖拂过“姚黄魏紫”的插图,图上的牡丹开得雍容,倒让她想起了荣国府后园的那几株。
这日清晨,黛玉正让雪雁沏新茶,忽闻院外传来湘云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沾了露水:“林姐姐!快来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帘子一掀,湘云捧着个竹篮进来,里面装着些刚摘的香椿芽,紫红紫红的像小扇子,还有几个圆滚滚的春笋,裹着褐色的笋衣。“这是茗烟在山脚下挖的,刘嫂子说香椿芽炒鸡蛋最香,春笋能做腌笃鲜,鲜得能掉眉毛!”她把竹篮往桌上一放,篮子边还挂着只小竹笼,里面装着只蝈蝈,正“吱吱”叫着,“这是给二姐姐的,她说想画蝈蝈,我特意让茗烟逮的!”
黛玉笑着让雪雁把香椿芽和春笋拿去厨房,又给湘云倒了杯雨前龙井:“刚开春的香椿芽最嫩,炒鸡蛋时加点黄酒,香得能飘满潇湘馆。不过这蝈蝈得小心养着,别让它跑了。”
正说着,迎春和探春掀帘进来,迎春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她新绣的扇面,素绢上绣着几竿修竹,竹叶用石绿线绣的,透着股清劲;探春则拿着件新做的月白色披风,边缘绣着缠枝牡丹,“这是我让绣娘做的,你看这料子轻,春日里穿正好,风一吹像要飞似的。”
“二姐姐这扇面绣得真好,竹节用了盘金绣吧?看着一节节的像真的。”黛玉拿起扇面,指尖拂过竹叶的脉络,“这针脚比上回的兰草更匀了,像被春雨洗过一样清爽。”
迎春的脸微微发红,捏着衣角道:“是……是三妹妹教我用了虚实针,说是这样竹叶更有层次感,像有风在吹。”
探春在旁补充:“我还让她在扇角绣了只小鸟,用赭石线绣的,你看这眼睛用黑线点了点,像在啄竹叶呢,添点生趣。”
众人正赏着扇面,宝玉掀帘进来,身上带着股泥土的清香,手里捧着盆姚黄牡丹,花苞鼓鼓的像个小拳头,外面裹着层绿萼。“我刚从后园来,见这牡丹要开了,特意给你送来,听说用玉泉山的泉水浇,开得更艳。”他把花盆放在案上,“前儿跟老太太说了,等牡丹开了,在沁芳闸边摆个牡丹宴,让姑娘们都来赏花作诗,好不好?”
湘云立刻拍手:“好啊!我最爱作诗了!到时候我要写首最长的,把姚黄魏紫都写进去!”
迎春也抬起头,眼里带着期待:“我……我想画一幅牡丹图,把所有颜色的牡丹都画下来,像《牡丹谱》里那样。”